“予微！”沈云舒拽住王妃的手，“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但是我回来看你了。”
王妃笑了一下，体力不支倒在了床上，一行泪从她的鼻梁滑过，掉在了床上，“你回来做什么？好不容易走了。”
沈云舒低了一下头，摸了摸王妃的肩膀，拉起被子给王妃盖上，“好好的，怎么病成这样？”
“他死了。”王妃毫无顾忌地说出这句话。
沈云舒身后的晴田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合上了门，又瞧了瞧有没有其他奴才，确认没有，去了外面守着。
“谁？”沈云舒问。
王妃几个深呼吸才有力气说下一句话，“裴言川死了。”
“你疯了？”沈云舒压低了声音跟王妃说话。
王妃突然又精神了起来，抓住沈云舒的肩膀坐了起来，“他死了你知道吗？死了！”“予微。”沈云舒眼中噙着泪，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都死了！我不能提一下死人的名字吗？”王妃质问道，“我还能和一个死人怎么样吗？”沈云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妃嗤笑一下，“我管他们？”她虚弱地靠在床头板上，拿起枕边的《南游杂记》，抱在怀里，“我都想好了，他会娶妻生子，会和我形如陌人。我都做好准备了，但是他死了。他战死了，尸首都运回京城了，我想去看，被我爹打了一巴掌。”
沈云舒抬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心疼地看着王妃。
“我们六岁就定亲了，整整十年，我都是他的未婚妻。”王妃口齿不太清晰，“皇上突然要赐婚，要我三妹嫁给宁王，我爹不肯，他觉得三妹是可以当皇后的，德才兼备。就换了我来，我也不肯。”
王妃抓住沈云舒的手，“你知道我爹多狠心吗？裴大人是他的同窗啊！他居然拿人家儿子的性命威胁我，说一个三品文官不好对付，一个三品文官的儿子还是很好对付的。”
“都过去了。”沈云舒十分勉强地说出这句话。
“过不去！”王妃捂住自己的脑袋，过于消瘦，导致她一双眼睛十分突出，怀中的《南游杂记》掉了下来，她疯了似的又抱了起来，“我从小没出过京城，言川随父上任，去了江南，三年后回京述职，十岁的他送了六岁的我这本《南游杂记》。”
王妃侧着脑袋蹭了蹭书，“那三年裴大人政绩卓越，因此留在了京城，还是户部侍郎的父亲，就和裴大人定了我和他的亲事。我还是不能出门，但是我每年都能收到他亲手书写的游记。”
王妃想哭，但是眼泪早就干涸了，“父亲真是愚蠢，居然觉得自己能算计得赢皇上。葬送了我，又葬送了三妹。”
说到这，王妃突然看向了沈云舒，“云舒，我对不起你，你的孩子，我没照顾好。”沈云舒一愣，一时间有些错愕。
“淮哥儿他，他很奇怪。”王妃摇摇头，“他很晚才学会走路，还不跟人玩，如果他在做什么，你打扰了他，他就会尖叫崩溃。他还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记落桐院蚂蚁的住所，记奴才一天进进出出的时辰。”
沈云舒一怔，自闭症？
“我本来让他和二公子三公子一起玩的，但是他根本不和他们沟通。”王妃好似清醒了一些。
“阿斯伯格综合征？”沈云舒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个病。
“什么？你知道是什么病吗？我和王爷请了很多大夫，他们都说没事，看不出毛病。”王妃语气越来越委屈，“我好没用，我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不是你。”沈云舒坐在了床边，轻轻搂着王妃，拍着她的后背，这种病她一点都不了解，偶尔知道还是听别人说了一嘴。
王妃安静了一会，没多久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晴田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拿了药给王妃含着，咳嗽才缓解了一些。
王妃有些无力地躺在床上，清凉的药让她头脑清醒了几分，“云舒，你不用担心，淮哥儿读书还是很厉害的，他一本书只要先生教他读一遍，他就能记下来，他只是和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样罢了。”
“没事的。”沈云舒给王妃盖好了被子，“我现在回来了，我慢慢教他。”
王妃示意沈云舒把耳朵贴过来。
沈云舒听话地侧过身子，听王妃说话。
“太医说了，我不过半载了。”王妃的声音很轻，“我偷听来的。”沈云舒的身体一僵，半年？二十几岁的人，只能活半年了？
“等我的葬礼，你让卢氏办，到时候肯定很多人，你趁乱带着淮哥儿跑吧。”王妃继续说道。沈云舒皱起眉头，“别胡说！我现在不走了。”
“为什么？”王妃不解，疑惑地看着沈云舒。
“我有孕了。”沈云舒说道。
王妃一愣，理智了起来，“如今大家都说，王爷会抬卢氏做正室，你不知道，这个人不好相处的，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你好好的，我就不必担心这些了。”沈云舒看着王妃说道。
王妃怀中还抱着那本《南游杂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宁可小时候就病死了去，还能葬在自己家，如今死了还要做他们李家的鬼。”
晴田送来了王妃要喝的药，王妃直接端起碗一饮而尽，倒是没有抗拒治病。
“好了，喝完了。”王妃把空碗给了晴田。
晴田拿着空碗一出去，王妃就起身弯腰，一扣喉咙，什么药都吐出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沈云舒拉起了王妃。王妃笑了一下，“你可不许告状，晴田告我的状，我现在都不理她了。”
看着跟孩子一样顽皮的王妃，沈云舒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王妃不仅是身子病了，心里也病了，她现在就是一会像大人，一会像小孩。
“好想去红叶谷玩，听说红叶谷很漂亮。”说着王妃又坐了起来，“云舒，你记得红叶谷是哪本游记里写的吗？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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