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旦送走邹绍芳，刚想泡个澡休息下了。
结果敲门声突然传入耳中。
“李海道，您还没睡吧。”
来者的声音沙哑冷冽，李旦一下就分辨出这是顾宪成的声音，于是开门请他进来。
“没想到宪成你就到了。”
顾宪成笑了笑，答道：“我比海道你早出来两日，而且不像你们那么多人和货，都是轻车简行，比你们早到京城是自然的。”
李旦的意思很显然不是说路程，光是要说动沈新便是很不容易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们进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之后我就等在皇城根那，不过没想到那个邹绍芳一直跟海道大人你在一起，我只好等你们聊完再出来。”
李旦心想这顾宪成心思也太缜密了，从进城到等在皇城根下，一步一步滴水不漏。
“辛苦了宪成，沈新那边怎么说？”
一边说着，李旦一边将顾宪成请入房中，给他沏了杯茶，然后慢慢听顾宪成说。
“其实我一开始找上沈新的时候，他并没有来的打算，看他那副架势，估计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顾宪成说这话时嘴里还藏着火气。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说服他的？”李旦也很好奇。
其实他多少有些预感，沈新既然找了李茂与马八魁，摆明了是就是心中已经合计好了，加上又是到京城，估计沈新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呢，怕李旦这边给他设下陷阱。
“我也不太清楚。”顾宪成的表情略显迟疑，“后来我又去了两趟，可是他拒绝的都很干脆，但是我正准备走的时候，他倒是突然找上门来了，一口便答应了，而且看样子还很急切。”
说到这里，李旦与顾宪成面面相觑。
二人其实都搞不清楚沈新态度转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东南情况有变？”李旦不自觉联想到，“难道是李茂对马八魁出手了？亦或是哪路官军把宁波的倭寇老巢给端了？”
顾宪成闻言摇摇头，他也没有听过类似的相关信息。
李旦找起身，敲了敲隔壁的墙板把李二狗招了进来，并嘱咐他赶紧去想办法弄清楚东南是否有新的情况出现。
待李二狗离开之后，李旦重新坐回位置上，不禁陷入沉思。
“海道大人，那沈新这边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见面，我担心他万一又变卦，到时候直接回南京去了。”
“再等等。”李旦喝了口茶，思绪已是完全投入到思考之中，顾及不到其他地方，甚至都没注意到之前喝的那口茶是顾宪成的杯子，“沈新的态度变化这么快，肯定不会是回心转意，恐怕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信息，眼下还是要先去搜集情报，等咱们心里有底了，跟他去谈才不会落入下风。”
“我知道了。”顾宪成闻言站了起来，准备出门，“我这就回天津港，坐船出海沿途搜集情报，若是有什么异动我立即回来禀报。”
“不用。”李旦拦住了顾宪成，“你要跟在沈新的边上，先替我盯住沈新，搜集情报这块我会让别人去。”
顾宪成没有推辞，拱手领命出门，只不过刚踏出大门，整个人身子一滞，又是把步子收回来道：
“李海道，有没有可能不是东南海上的事情，而是朝廷里的事情？”
朝廷里的事情？
朝廷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足以改变东南的格局，所以沈新才临时改变了决定？
沈新是李家的人，李家作为老牌勋贵，必然有他们的底蕴，知道一些朝中秘闻不是什么难事。
“有道理。”李旦直呼盲生发现了华点，“我这几日就想办法去拜见张首辅，只要是朝廷里的事情，那就没有张首辅不知道的。”
二人拜别，顾宪成快马加鞭返回了下榻的客栈，开始紧盯着沈新。
李旦则是心中开始筹谋，准备着去拜访张首辅。
……
翌日，李旦一大早便登门去了张府，只不过即使来的这么早，张府门口已是门庭若市。
正对着张居正府门的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小贩早就支起了帐篷摆起了摊子。
什么茶摊、面摊乃至酒摊子都已经摆了上，甚至算命的摊子李旦都看到了两三个。
可这么多摊子上，偏偏人还不少，三文钱一杯泛着馊味的茶水，居然是座无虚席，大大小小的官员，在任的候补的，都想要见上张首辅一面。
这些人都是拜帖已经递进去等着叫门的，有的人拜帖已经递进去一两天了，但还是没个声响，但即使如此却仍是一步不敢走开，就在门口这么干等着。
李旦手里拿着拜帖，一时间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下一位。”
门里传来一声，而后排在李旦前头的人点头哈腰地双手捧着拜帖进门。
这个门可不是张府的大门，而是门房的偏门。
拜帖先递到门房，由门房收着，然后再慢慢的往张府里递。
“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何四野，求见张首府。”李旦排在后头，隐隐约约听到前头那位这么说道。
好嘛，堂堂四品大员也只能在门口老老实实排队。
这张府的门着实难进。
看到这里，李旦不禁心疼起李二狗与牛三木来，之前他们来给张居正送红宝石，估计也是吃了不少闭门羹吧。
“何大人，您这是第二次来了吧，之前您的拜帖游总管已经说了不收了，您怎么又来了。”声音略微有些尖细，听着年纪不大。
“哎哟，门房小爷，您就通融通融，跟游总管好好说下，我这边真是有急事要见张大人。”
“唷？就您的事急，别人的事儿就不急？真是天灾人祸军国大事，那您到皇城根门口等着去拦我家老爷轿子呀，您倒是敢吗？”
那位右参议被一个小小门房给驳的哑口无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哼，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儿的登门拜访，哪个说的事儿是能见着光的，天下这么大，我家老爷就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呀，大人您说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是不是该给老爷多分担分担才行呐。”
“咳咳，是是是，门房小爷，您多担待，一点儿心意，您且收下。”
不知收下了什么，门房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缓和下来：“何大人您太客气，您放心，回头您的事儿我跟游总管第一个说，且候着吧，下一位。”
眼见之前那位何参议出来气的直摇头，嘴里小声地骂骂咧咧，显然是被个小门房敲竹杠大为光火。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现在看来，四品官来了都是一样得受着。
“人呢？我说下一位！”
李旦看了里头一眼，只是回了一句：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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