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君，又来叨扰了。”
“快快回衙一叙。”
唐可封在半路撞见了轻装而来的李旦一行，前者也是赶紧上前跟对方打了招呼，招呼李旦去府衙说事。
其实出门之前，唐可封特意简单翻了一下近期的邸报。
因为海南路远，邸报上的东西比外界都要滞后上几个月，不过最新的一期邸报上正好是写了李旦率福建客军在辽东斩获军功的事情。
这不禁让唐可封对李旦的态度更加客气了几分，同时也更佩服了这位后生。
要知道上一次李旦他来，还是刚在广东打了胜仗，这才半年的时间，对方又是在辽东大捷。
这种能带兵的文臣在明朝的文官系统里属于异类，但同时又比普通的文官身上多一层光环。
杨博、谭纶、王崇古，都是这类型的人，他们在各自的派系之中都有着极高的声望。
轿子与几匹快马进了琼州府，唐可封走在前面给李旦引路，一旁已是交代好下人看茶。
要府里最好的茶，衙门里没有就去后衙拿自己的私藏。
他私藏的都是上好的龙凤团茶，其实早在洪武年朱元璋废团茶兴散茶，其实团茶就没有那么流行了。
但在私下里，有些复古的文人墨客中还是会那么一小撮人爱喝团茶，尤其像唐可封这样，有钱有身份，但同时又被放逐到天涯海角，山高路远，心中对仕途不做强求，随遇而安之人，自然有了更多的时间与闲暇之心进行这种文人雅事。
“云南来的，一饼要二百两。”唐可封将团茶交到一位茶师手上，那位茶师则在门口当着几人的面开始打茶。
“唐府君破费了。”
“哪有破费，李海道特意过来为我解忧，我泡两个茶，哪里称得上破费。”
李旦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于是笑道：“不知哪里能为唐府君解忧，愿闻其详。”
“李海道是带着兵来的吧，敢问一句，您带了多少人？”
“战船六十八艘，水兵四千人。”
这个数字在现在的东南海域堪称巨无霸，唐可封听后脑子宕机了一下，随即抚手道：“好！有如此雄兵，大事何愁不成，李海道原本可有什么计划，唐某可为李海道参详一二。”
“正有此意，我也是打算来听听唐府君的意见再决定的。”
听到李旦重视自己的意见，唐可封心情更是好了不少，他赶忙说道：“依我看，马八魁可尽除！李茂则趁机抚之！”
“愿闻其详。”
唐可封站起身，将身后的琼州岛地图拉开，徐徐而言：“之前李海道来的时候我就曾说过，李茂与马八魁乃是琼州岛的两座镇门石狮子，这其中李茂尚且还算安分，但是这个马八魁，近来倒是给我惹了不少烦心事。”
“唐府君是指马八魁最近拦路打劫的事吗？”
“若只是拦路抢劫商船，我也不会这么头疼了。”唐可封拿起木尺在地图上圈了几下继续道，“博鳌、会同、文昌、清澜、龙滚、琼海…马八魁在琼州岛东部如野草般疯狂扩张，如今他的实力已经压过李茂一头，俨然是要在这琼州独霸一方了。”
这个结果倒是李旦没想到的，“李茂就这样放任他肆意扩张？”
“当然不会，他们中间打过几场，起先是李茂压着马八魁打，可打着打着，李茂便是后力不继了，那马八魁总是有路子弄来钱粮，所以他的人越打越多，反倒是李茂这边，越打越穷，后面两边索性就讲和了。”
说到这里，李旦突然想起了什么，关于此前李言恭给自己的嘱咐，就提到了马八魁。
“唐府君，你是指马八魁有门路从外面弄来钱粮？”
唐可封攥着胡须，冥想了片刻：“嗯…无论是我派去的人还是当地的人都是这么的说的，不过那路子确实很神秘，而且很邪乎，我也猜不透究竟他是在给什么人跑什么货，居然对方愿意给他分那么多钱。”
既然唐可封如此说了，李旦觉得这笔交易应该是马八魁从李言俭那里拿的。
毕竟李言恭已经说了要与马八魁切割，这件事上面对方不太可能会骗自己。
那么被李言恭抛弃的马八魁转而投到李言俭麾下，这事情倒是顺理成章。
唐可封此时接着道：“李海道，如果你打算从马八魁入手，我必须提醒你几件事。”
“请唐府君指教。”
“博鳌港位于万泉河入海口，此地小岛众多，浅滩也多，大船不宜过于深入，而且沿万泉河向上游走又易于逃进山里，光靠海上炮舰，难以尽除贼寇。”
这倒是个实实在在的问题。
船也不能追击进入内陆，一旦马八魁带人逃入山里，那么就会变成没完没了的拉锯战。
准确来说，想完全阻止马八魁一伙逃入山中是不可能的。
只要打起来，自己这边六十八艘载有火炮的战船登场，对方肯定会意识到此战没有胜算。
贼寇嘛，顺风猛如虎，逆风怂如狗，对方大概率是会躲进山里开始打游击。
“唐府君既然特意说了，那么想必必有良策，还请直言。”
“良策谈不上，只是在琼州这个地方呆久了，掌握了一点在这个地方上的生存之道。”
“琼州此地虽然设府，但与西南边陲那些地方几乎无异，我们朝廷能顾得上的，只有府治周边的这一亩三分地，没有汉人的地方，就得让给他们土人自治，眼下马八魁能在博鳌拉起庞大的队伍，那是因为他能挣钱，他能养得起手庞大的手下。而他的钱又是在海上替人走私跑船所得，所以唐某以为，李海道此行的重点不该在人身上，应该在船身上。”
李旦立即便是领悟了唐可封的意思。
果然官能做到这份儿上没有一个是傻子。
“唐府君的言下之意是此战我该以焚毁对方船只为主，只要将对方船只尽毁，那么对方便也就失去了财源。没了钱，马八魁一个外来户自然也就没了团结本地人的筹码。”
“李海道不愧为当世名将。”唐可封从茶师手中接过茶盏递到李旦面前，“此战可与李茂先行联系，若是李海道得空，不如陪本官走一趟陵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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