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和老魏在客栈点了壶茶水等郑秀回来，等到快正午，郑秀才从外面赶回来。
刚进门，老魏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说道：“郑老板，您总算来了。”
见着老魏，郑秀先是表情一愣，当即便是还礼：“魏掌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说着二人便入座详谈。
李旦直到此时还没开口说话，主要还是因为李旦不熟悉郑秀这人的底细，既然摸不清底细，那自然是先观察，看清了对面的路数再开口。
毕竟接下来要谈的是门大生意，几十万两银子砸出去，那必须得慎重才行。
“魏掌柜您亲自登门想必肯定是有事，莫非之前我说得东西您那边有着落了？”
“哎哟，郑老板，您要的东西太扎手，说实话，不太好弄，至少正规渠道不太好弄。”
郑秀与老魏说话，李旦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一言一行。
郑秀此人个子不算高，皮肤黝黑，不知为何，李旦看着眼前这人总是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但要说究竟是哪里熟悉，可李旦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至于长相，郑秀这个安南人倒是与汉人几乎一样，看不出差别，不过这也正常，安南人其实有不少便是汉人移民过去的。
安南地区最早的国家建于秦末，名为南越国，国君乃是秦始皇派去征服岭南、百越的秦军大将赵佗。
汉武帝时，刘彻派人攻灭南越国，从此南越国并入汉帝国，改国为郡，名为交趾郡。
东汉初年，征侧姐妹于交趾叛乱，自立为征王，尔后名将马援率军平叛，大败征侧姐妹，最终平定交趾。
待到东汉末年，天子暗弱，群雄逐鹿，交州太守士燮便自守于交趾长达四十余年，期间士燮投靠吴国孙权，其地位在交趾无人可以撼动。
士燮死后其子士徽继任，吴国想要收回交趾，于是将士徽改任九真太守，不满交趾被夺的士徽随即叛乱自立，最后兵败，交趾被吴国收回。
之后的两晋、南北朝再到隋唐，中原王朝一直没有失去对交趾的统治，直到五代十国，中原大乱，交趾郡这才脱离出去独立。
等到北宋的时候，宋神宗曾发动过针对安南地区的宋越熙宁战争，但最终因为军中瘟疫横行，最后放弃了征服安南地区。
至于之后，虽然安南多次被中原王朝击败，但此时的中原封建王朝已经从军事王朝向财政王朝转移，安南山高路远，不便统治，所以从蒙古、到元朝乃至明初洪武帝，都只采取朝贡政策。
直到狠人太宗永乐皇帝上位，正值安南内乱，大明应旧朝遗臣请求出兵安南，再次恢复了对安南的直接统治，设立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只不过在太宗死后当地再次叛乱，并且叛乱之后迅速向明廷朝贡，这才稳定住了现在安南国的地位。
从此不难看出，安南此地自古便是与中原汉人同种同源，所以从长相上来区分，安南人确实很难看出与汉人的区别。
想到这里李旦又意识到一个事情，安南不也是不征之国吗？朱老四不还是一样揍了人家，至于什么旧朝遗臣，这东西挤挤总会有的嘛。
这倒是给日后李旦出去揍人提供了一个旧例的法理依据。
思绪跑远了，李旦回过头来继续看向那个安南商人郑秀，他没有开口插嘴，而是在旁静静看着。
“魏掌柜请您见谅，不是我不帮忙，只是从东京运粮过来的路上艰难万险，跑一趟我就要消化很久，跑两趟我可就要亏本了。”
郑秀在旁推辞，道理也很简单，首先粮食这个东西确实不挣钱，如果只是运几船粮食过来卖，这样的远洋贸易肯定是要亏本的，郑秀主要的盈利点是在月港采购丝绸、瓷器、茶叶带回安南，在安南本国出售这些商品挣得钱要比单纯卖粮食多的多。
可按照郑秀的说法，他来月港一趟，便是要几乎垫上所有身家采买商品，回去之后消化这些商品还需要时间，在他收回本钱和利润之前，他即使来月港也挣不到钱，而且进出月港要花钱，商引续签也要花钱，前后一算就是亏本。
至于加价，那是不可能的。都加价了为何不直接找本地士绅买粮呢？那岂不还更方便些。
“郑老板，我们可以自己派船跟着您回安南国，我们货行旗下无论是福船还是西洋的大帆船都有不少，您只需要帮我们联系当地富户采购粮食便可，运输之事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这…这多少有些不方便。”
很显然，老魏的法子已经规避了他的大部分风险，但郑秀还在推辞，李旦此时也是终于忍不住了，遂从旁开口道：“郑老板，您不方便的点究竟是什么？若是担心我们这么多商船突然出现引起安南国震动，我大可以去请示官府获取出访安南国的行文。”
这是李旦猜测的郑秀推辞原因。
但很快李旦发现并不是这个原因，因为即使李旦这么说，对方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关于李旦的提议，郑秀甚至可以说连思考都没有多加思考，下意识便是将这个提议给否决了。
说明还是没有下对药，对面担心的点并不是这个。
可郑秀究竟在顾虑什么呢？真有什么顾虑大可以说出来一起想办法。
但眼下郑秀遮遮掩掩的，似乎并不愿意透露。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郑秀自顾嘟囔了两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问道，“你刚才说你能去找官府拿到出访安南国的行文？敢问阁下是何人？”
话都说了这么久，李旦都忘记了自报家门，顿时也是脸上露出愧色，于是拱手道：“在下李旦，是这顺风货行背后的东家，曾任这海澄县的知县。”
至于现在的官身李旦就没说了，也没必要把自己所有的底牌全都抛出来。
郑秀听了李旦的话身子哆嗦了一下，很显然对于李旦的身份非常意外，他抱拳道：“阁下就是李知县？久仰久仰，您在月港本地可是名人呐。”
李旦也回礼：“岂敢，如今我早已卸任了知县，不能再叫我李知县了。”
郑秀起身又打量了李旦两眼，低头沉思了片刻，遂是摆出一副笑脸说道：“那行，既然是李大人的请求，在下也不好推辞，不过还请给我一晚考虑商议的时间，明天此时我们再在此地碰面。”
三人拱手作别，李旦与老魏就出了平安客栈。
“还是头人您名气大，那郑秀我劝了半天都没答应，听了头人您的名号就答应了。”
“也不算答应，且看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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