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裔一伸手，示意他停下，竹裔指着老头说道：“我要他喂养出来的，那个能避毒的小娃娃。”
当年老头一生痴药，喜欢捣药炼药，还喜欢种药采药，珍藏了许多稀有的药材。他在医药方面，有先天的灵气，也取得超凡的造诣，一度是影山的骄傲，也是影山公认的继位大师。可奈何青春年少，心中悸动。一次历练遇见沈曼，为她所救，此后便彻底沦陷。虽在得知沈曼心有所属后选择成全，可最终，还是为了留在她身边，不惜叛逃出影山。
再后来，老头却眼见沈曼心气郁结，最终生产遇险，血崩而亡，自己空有一身医术、无数药材却不得救。此后他便不再行医，开始浪迹天涯。后来，他心有挂念，鬼使神差般去寻了韩念伊。许是爱屋及乌，许是韩念伊天真烂漫，老头决心要好好照顾，沈曼留下的唯一血脉。
老头用尽了自己毕生所藏，为韩念伊泡药浴炼丹药，终换来了那一身能避毒的药血。老头曾用韩念伊试毒，他担心韩念伊有危险，所以回到影山，偷走了竹裔悉心栽培的，解毒神花，五瓣雾莲。而后以花瓣为引，再加上多种名贵药材，炼成了五颗无忧，以备不时之需。
五瓣雾莲乃外邦寻得，整个南朝只此一株。竹裔怎甘愿被老头这么偷了，他以为这神花是被老头喂给韩念伊了。他四处找寻老头，想找到那个孩子。老头只好换了容貌，离开了韩念伊的身边，开始东躲西藏。
老头就知道竹裔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他贼兮兮地看着竹裔，指着韩念伊说道：“诺，你要的徒弟在那儿躺着呢。”
竹裔一看便知韩念伊是中毒所致，他不屑道：“你当我傻吗？她分明是中了毒，那个孩子怎会中毒？”
叶修杰好言解释道：“大师，老头说的是真的，所以，你若是真想收徒弟，得先救人。”
贺泽羽看着韩念伊，无比深情道：“大师，此前晚辈身中剧毒不得治，伊伊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血喂我解毒，此后，伊伊就…”
“闭嘴！”神花没了，解毒娃娃也没了，竹裔痛心疾首，愤然离去。
“大师，大师…”
叶修杰跟着追出去，被老头拦下了，说道：“你去没有用的。”老头冲门外喊道：“珂染。”
“师叔有何吩咐？”
“带他们去客房休息。”老头对贺泽羽说道：“你们先去休息，竹裔那就交给我吧。”
“多谢。”
老头摆摆手，走了出去。
老头来到竹裔的住处，他用力敲门，可是屋内毫无动静。老头一脚踹开了房门，竹裔的怒吼声传来，“老头，你疯了吗？”
老头找椅子坐下，说道：“明明在屋里，你装聋作哑作甚？”
竹裔昂头道：“我乐意，我现在可是影山的掌门。”
老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掌门，你可是真有把握治好那丫头？”
“我不知道。”竹裔扭过头去。
老头故意嘲讽道：“看来，得了师父的真传也不外如是啊。”
竹裔转过来，傲慢道：“救她，何须拿出师父教的本事？我这些年的掌门可不是白当的。”
此言一出，老头就确信竹裔是有法子的，他一本正经道：“说吧，你要如何才肯出手相帮。”
竹裔直言道：“将五瓣雾莲还我。”
“换一个。”
竹裔想了想说道：“你回来做掌门，让我逍遥于江湖。”
老头还是不允，“再换一个。”
竹裔气呼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此没有诚意，你还指望我救你徒儿？做梦！”
老头解释道：“这神花已经入腹，如何还？至于这掌门之位，影山有规矩，只能传于下一代弟子。怎得，你是打算让我拜你为师？”
竹裔天真道：“有何不可？”
老头坏笑道：“竹裔，你这是打算占我的便宜？还是打算占师父的便宜？”
“你…我不与你争辩。”竹裔生气地甩袖转身，说道：“两条路给你了，你自己选吧。我可提醒你，那丫头即使有你的雪灵芝，吊着最后一口气，也撑不了几日的。”
这哪里需要竹裔提醒，若不是走投无路，老头怎好意思回这师门来求救？老头突然单膝跪地，认真道：“掌门在上，弟子竹钥叛出师门，依门规当废黜一生所学，如今弟子归来，甘愿领罪，请掌门责罚。”
竹裔见老头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傻眼了，他吞吞吐吐道：“老头，你这是干什么呀？”竹裔见老头不答话，也不动弹，说道：“那个…你先起来。”
老头依旧认真道：“触犯门规之人，理应受罚。”老头挽起衣袖，伸出手腕，说道：“掌门动手吧。”
竹裔上下打量着老头，随后蹲下，疑惑道：“老头，你…你之前那个徒儿呢？怎又看上这一个了？”
老头瞪大眼睛惊愕道：“你胡说什么呢？”
竹裔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道：“你怎么老是喜欢有夫之妇啊？”
老头气得蹭得站了起来，竹裔被他一吓，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头指着他警告道：“竹裔，你少给我胡说八道，这丫头可是沈曼的女儿。”
“啊？”竹裔终于反应过来，然后开始调侃老头，“你还真是爱屋及乌啊，真是可惜了，我没能见上那沈曼一面。我倒想看看，是怎样的美貌，竟能让昔日的影山第一高徒，迷失成这般模样。”
老头斜眼看着竹裔，说道：“你差不多就得了。”随后他又认真起来，说道：“你废了我吧，然后救那丫头。”
竹裔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当年确实生气，若当时让他抓住老头，那一定会痛打他一顿。可神花再神，也不过是一株花草，怎能与从小长大的情义相比。这些年竹裔不过是打着要寻仇的名头，掩盖内心的思念与担忧罢了。
竹裔替老头推脱道：“其实你也不算叛出师门，虽说你盗了五瓣雾莲，那终究是我的私人藏品，是你我私人恩怨，与师门无关。对于师父，你不过是没有接受掌门之位罢了，实质上，你未做过对影山不利之事。所以，为何要废你所学？”
老头倒也是不客气的，说道：“既然私仇化解，那这人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竹裔斜眼道：“我早就命人备下药浴了。”老头满意点头，竹裔骄傲道：“内外兼施，加上我在旁指点，必能药到病除。”
老头问道：“你打算用何种药材？”
竹裔防备道：“为什么要告诉你？怎得你又想偷是不是？”
“得，我不问，不问总行了吧。那你何时医治啊？”
“现在。”竹裔转身出屋，老头赶紧跟上。
行至客房院落，竹裔远远就注意到了贺泽羽，他正望着在榻上的韩念伊发呆，背影何其孤寂落寞。竹裔侧头看了看老头，心想：这情爱到底为何物？竟能如此让人走火入魔，舍生忘死？
老头走进去，兴奋道：“丫头有救了。”
静坐一旁的叶修杰蹭得站起来，走到竹裔身边，深深一礼：“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竹裔指着贺泽羽道：“你，将她抱起，随我来。”
大喜过望的贺泽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老头过去推他，“愣着作甚，快去呀。”
贺泽羽连忙掀开被子，抱起韩念伊小跑追去。竹裔将他们带到了一处药房，里面的弟子正在摆弄着各种药材，见竹裔进来，立刻行礼，“拜见掌门师祖。”这些应该是影山最后辈的弟子了，他们好像不认得老头，竹裔指了指老头道：“这位是祖师叔。”小辈们又恭敬行礼道：“拜见祖师叔。”
老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免了免了。”
竹裔问道：“药浴可备好了？”
一个弟子道：“回禀师祖，已经备好了。”
竹裔指了指贺泽羽，说道：“你，带着那丫头，随他们进去吧。”
弟子恭敬道：“公子，这边请。”
屋子后院还有一间雅舍，里面满是药香，可不见香炉，原来是备下的药浴里发出的气味。岁寒三友的屏风后面，有一个大大的，带着盖板的木桶。低下还有火盆，火苗不温不火，正好保持水温。小弟子将盖板掀开，说道：“公子请将姑娘至于浴桶之中吧。”贺泽羽小心翼翼地将韩念伊放进去，然后帮着弟子将盖板盖好。虽然韩念伊还是没有反应，但贺泽羽总觉得看到了希望。
“好了，公子请回吧。”弟子似是知晓贺泽羽不愿离开，立刻解释道：“公子，这些日子，姑娘的饮食都会被汤药代替，姑娘需要静养，我们也需要一心一意不能分神，所以公子，她就交由我们照顾吧。”
贺泽羽不舍地在韩念伊的额间，亲吻了一下，“我等着你自己走出来寻我。”贺泽羽对弟子们恭敬一礼，“有劳了。”
弟子们也恭敬回礼，“公子客气了。”
贺泽羽回到前屋找竹裔，他行了拜礼，“晚辈多谢大师出手相帮，此份恩情定当铭记于心，他日影山若有用到之处，晚辈定当义不容辞，全力以赴。”
竹裔倒是没有客气，说道：“那日后若有难处，还请贺将军记得今日所言。”
老头插话道：“你认识他？”
竹裔瞥了他一眼，说道：“不识天煞，还能不识赤羽剑吗？”竹裔又小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说道：“好了，我们先回去吧，五日后再看她的情况，若是有好转，应能醒来了。”
“五日？”有了一个期限，还是这么短的期限，贺泽羽越发激动了，他夸赞道：“大师真是本事非常，贺某领教了。”
竹裔昂起头，说道：“那是自然，可比某有庸医强太多了。”
老头立刻炸毛，“庸医？你说谁是庸医？”
两位长者就当着晚辈们的面，毫不顾及地打闹起来。贺泽羽笑了，许是因心中大石终于落下而欣慰，许是被他们的情义感染了。他想到了王宫，陛下，以及那些亲兄弟，不知这刘奕泓的下场是如何呢？
回客房的路上，贺泽羽问叶修杰，“长安怎么样了？”
叶修杰知晓他是放不下的，一直保持着与长安的联系，他说道：“霍家满门被灭，连皇后都被赐死了。而太子则是被贬为庶民，陛下希望他能净心养性，被安置到远山的寺庙中出家了。”
“所以，现在的太子是刘奕恒吗？”
“嗯，下月择吉日册封。”
贺泽羽停下，他透着斑驳树影，窥探着那迷人眼的艳阳。心想着：伊伊不愿我追究，是因为此间种种都与瑾王有关吗？
叶修杰问道：“在想什么？”
贺泽羽淡笑道：“没什么。”
叶修杰又问道：“那日在王宫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会中毒？为何念伊不愿我们追查下去？”
贺泽羽淡淡道：“只要她醒来，过去的就过去吧。”
“嗯…”叶修杰希贺泽羽离开那满是是非的长安，尔虞我诈的朝堂。可此次他们走得很是匆忙，并未全部安排好，他心怀担忧，问道：“可想好接下来作何打算？”
贺泽羽摇摇头，无奈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叶修杰是明白的，韩念伊一日不醒，贺泽羽就一日无法踏实，怎会有心思考虑以后。罢了，就如他所言，走一步看一步吧。
到了晚间，贺泽羽一个人辗转难眠。连日的奔波，身体早已透支疲乏了，终于睡意来袭，可很快又被噩梦惊喜。梦里面，雪白衣裳的韩念伊魅笑着，慢慢的，七窍出血，血色染红了衣裳，贺泽羽惊骇而起。来不及抹去额间的汗珠，他快步朝着药房而去。
他随手抓住一个弟子问道：“伊伊呢？她怎么样了？”
本还有些困意的弟子，被他凶狠的模样，一下子吓醒，磕磕巴巴道：“在，在里面。”
贺泽羽往里疾步走去，守门弟子拦住，“公子，夜寒露重，此时不宜开门。”
贺泽羽停下了脚步，紧张道：“她可还安好？”
“公子放心，有我们这么多弟子守着，姑娘是不会有事的。”
贺泽羽又急切道：“那她可有好转？”
小弟子有些为难了，说道：“公子，姑娘下午才被送来，过去才几个时辰，只怕并没有太大改变。”
贺泽羽虽然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可还是有些失落。反正回去也是不定心的，他索性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他要在这里守着，这样还能稍稍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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