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韩念伊一下站了起来。
贺泽羽仰天长叹，“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那位老人家告诉你的？”
贺泽羽微微颔首，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今日所听到的消息，“我今日才知道，当时母亲怀的是龙凤胎。接生产婆受人胁迫，为了救自己的儿子，那个产婆就杀了我的妹妹。”
韩念伊的秀眉紧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知此刻该如何宽慰贺泽羽。她张开双臂，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就这么静静地给他温暖。
贺泽羽转过身，抱住韩念伊，“我没事。”
韩念伊贴心道：“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然后她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可是打算查清当年的真相？”
“不用那么麻烦。”贺泽羽星眸微寒，神色变得凝重，“今日我见到便是当年的产婆，她指认当年她是受了霍博贤的指使。”
“霍家？”其实，韩念伊并没有太意外，以贺泽羽的身世，想害他们又有能力害他们的必定不是平庸之辈。而霍皇后的善妒，是出了名的。韩念伊感慨的是，皇家的争斗，竟然从一出生就开始了。
贺泽羽抓住了她的双肩，说道：“伊伊，我们离开长安的日子，怕是要往后挪挪了。”
虽是不曾见过的妹妹，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血缘。更何况，贺泽羽的生机，可以说是妹妹的命换来的。有仇必报的贺泽羽，怎会放任不管。韩念伊虽有担忧，但还是支持他的，“好，但是无论你做什么，都要同我商量一二，不可以独自去冒险。”
“好。”
韩念伊又郑重其事道：“贺泽羽，你记住，这辈子我赖定你了。若是你离我而去，哪怕天涯海角，亦或是黄泉末路，我都会追随而去。所以那种为我好，以身犯险的念头，趁早打消。你听到没有？”
贺泽羽揉揉她的头，说道：“也就你，会担心我有三长两短，别人肯定担心霍家下场难堪，天煞之名可不是白得的。”
韩念伊捂住了他的嘴巴，认真道：“呸呸呸…什么三长两短？我只是不想你不管不顾随意冒险。”
贺泽羽将她拉进怀里，柔声道：“我知道，你放心，为了你，我必定会千万个小心。”
韩念伊又问道：“你今日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那个产婆告诉我当年的秘密，就是希望换一条孩子的生路。”贺泽羽叹口气道：“那孩子是产婆捡回来的，我见他可怜，就带回来了。”
“将军，你一日都不曾进食了，我让厨房备了一些清粥小菜，吃一些可好？”
“好。”
韩念伊将参汤的碗盘端出去，交给楚灵，“楚灵，你去厨房取一些粥和小菜。”
楚灵走后，韩念伊又对素影小声吩咐道：“你派人去查查那产婆，还有去打听一下，她近日可曾跟什么人接触过。小心些，不要声张。”
“属下明白。”
韩念伊又嘱咐道：“还有今日带回来的孩子，不要跟他多说什么，然后把他送去其他别苑做小厮。至于管家那里，你就说这是我在锦绣坊捡回来的孩子，其他不要多言。”
“好，属下这就去安排。”
韩念伊看向贺泽羽的屋子，有些不安。贺泽羽刚准备离开，此段埋藏了二十几年的过往真相，却突然浮出水面。韩念伊觉得这未必是巧合，也许是他人排除异己的手段。仇自然要报，但贺泽羽不能被人利用，成了别人上位的武器，
韩念伊望着空中孤冷的弦月，心中心疼。她似乎明白了为何贺泽羽总是那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个不曾感受过爱的孩子，长大后，又怎会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素影明察暗访后，来向韩念伊汇报，“夫人，今日我们去时，那老人已经被火化了。”
“火化？这么快？”
“是，村里人说，我们昨日走后，那老妇人没多久就咽气了。她没有亲人，又一直生病，村里人就将她火化了。”
韩念伊若有所思道：“还查到了什么？”
“属下惭愧，并未有其他收获。”素影说道：“据村民回忆，这聋嫂家除了我们几个，从来没来过什么访客。后来不知聋嫂从哪儿捡了个孩子，然后就与那孩子相依为命。”
韩念伊此刻还不敢确认，这背后是否有阴谋，“那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二牛被带回来后，好好梳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瘦骨嶙嶙、面如菜色，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虽然昂着头站得笔直，但飘忽不定的眼神，微微颤抖的小手，都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恐惧。
素影不想吓着孩子，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孩看着素影，小声道：“我，我叫二牛，十二岁了。”
素影接着问：“你是何时被聋嫂收养的啊？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孩子含着泪，低下了头，“我本在边境生活，八岁那年，父母被杀了。便跟着村里人逃难，半路遇上土匪，我躲进树林迷了路，还晕倒了。醒来后就被奶奶带回家了。”
韩念伊突然插嘴道：“你奶奶死了。”
二牛猛地抬头，瞪大眼看着韩念伊，然后又低下头去，没了声音。不一会儿，地面上出现豆大的水滴，孩子开始伸手擦眼睛。素影在一旁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聋嫂在天有灵，一定不想你这么伤心。”
二牛哽咽道：“我想见奶奶，我想回家。”
素影解释道：“聋嫂已经被村民火化了，她将你托付给了我们，以后我们会帮你安排住处的。”
“那我要见贺将军。”二牛擦干泪，坚定地说道：“奶奶说，让我跟着他。”
正巧，贺泽羽过来寻韩念伊了，二牛看到就跑了过去，一下跪到贺泽羽的跟前，连连磕头道：“将军，请您收下二牛吧。我想上战场打仗，我的家人都是被那些匈奴兵杀死的，我要为他们报仇。”二牛隐忍着，不让自己像女儿家般柔弱哭啼，一旦有眼泪流下，就快速用手臂抹去。
贺泽羽扶二牛起来，说道：“你还太弱小，等你有能力且懂得上战场的意义时，再说吧。”
韩念伊见孩子哭得伤心，一脸委屈，心软道：“既然你想从军，那就先跟着叶军师吧。素影，将他带到青岚交给叶修杰。”
“是。”素影牵着二牛离开。
韩念伊挽住贺泽羽的手臂，问道：“将军可是来找我的？”
“嗯。”贺泽羽拉着韩念伊往书房走去，“今日，我告诉陛下，要查清夏芷柔被杀一案再离开。所以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夏府，也许能有所发现。”
韩念伊没有多话，到了书房关上门，才说道：“将军是打算从夏芷柔的死下手，找到霍家的罪证？”
贺泽羽点点头道：“霍家的罪行很多，撇去那些陈年旧案，目前为止，影响最大的便是这桩命案。牵连也是最广的，瑾王府，中南将军府，都牵扯其中。”
“将军是想联合中南将军府和瑾王府？”韩念伊又提出担忧：“可是尽管如此，霍家完全可以随便推个人出来顶罪啊。”
“瑾王府还需要联合吗？”贺泽羽笑笑道：“不过我想拉中南将军府下水是真的。”贺泽羽解释道：“夏侯川此人，刚正不阿，对那些不公之事，都会打抱不平。早前霍家专政霸朝之时，夏侯川早就心生不满，两方也算是有隔阂的。此次霍家有意与夏家结亲，立夏芷柔为太子妃。可是夏芷柔竟然宁可嫁给瑾王做侧妃，也没进太子府，如此羞辱，霍家怎会不记恨。若是夏侯川知晓自己的女儿之死与霍家有关，那无论霍家如何辩驳，都是摘不干净了。”
韩念伊犹豫再三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将军，万一那个聋嫂是骗你的呢？”
贺泽羽突然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是真的。”停顿一会又接着说道：“我去问过陛下了。”
“什么？”韩念伊大惊失色道：“陛下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
贺泽羽没有说话，韩念伊猜到了几分，那时的刘允，知道是霍家所为又能如何呢？韩念伊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那毕竟也是他的生父啊。想了想，韩念伊问道：“那将军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嗯。”贺泽羽掏出一沓银票，说道：“我需要你帮我钳制住霍家的生意。”
韩念伊面露难色，不好意思道：“将军，你太看得起伊伊了，伊伊若是有这个本事，锦绣坊早就是长安第一的布坊了。”
贺泽羽被逗乐了，说道：“霍家经商多年，怎是你一朝一夕对付的了的。不过我听说，自从顾家出事，这霍家欺行霸市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此刻应该有很多人对霍家不满吧？”
“是啊。”韩念伊靠在贺泽羽身前的桌子上，说道：“霍家好生厉害，都快垄断西域的各种货源了。我去接触江南的生意，就是为了多一些渠道，与霍家抗争一下。”
贺泽羽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坏笑道：“所以我需要你去倒些乱，吸引住霍家的注意力，这样我便有机会在其他方面下手了。”贺泽羽刮了一下韩念伊的鼻子，说道：“比起做正经生意，捣乱，你应该是很擅长的吧？”
韩念伊推开贺泽羽的手，不乐意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只会捣乱呀？”
贺泽羽立刻恭维道：“可别这么说，捣乱也是需要本事的。我需要你做的不露痕迹，就像是普通商户之间的争斗。你可能做到？”
“嗯，是不容易。”韩念伊扬起小脸，得意道：“不过我还是有法子办的。这还得感激霍家的嚣张跋扈，使得商户怨声载道，这样办起事来就简单多了。”韩念伊翻了翻桌上的银票，问道：“你给我这么多银票做什么？”
贺泽羽宠溺道：“让本将军的夫人做事，岂能无所表示啊。”
韩念伊却有些失落了，“你我之间要分得这么清吗？”
贺泽羽握住她的手，说道：“不是分得清，周旋办事，哪里少的了银两。我是担心你缺钱少银又不好意思同我讲，才把这些给你的。”贺泽羽把她头靠在自己怀里说道：“本将军都是你的，这些银两自然也是你的。所以不是分得清，而是不分彼此。”
韩念伊满意地用脑袋在贺泽羽的怀里乱蹭。
捣乱也是需要筹备的，韩念伊担心自己思虑不够周全会出什么纰漏，特意将老头和叶修杰约了出来。
长安的一处茶楼里，韩念伊登坐高楼之上。老头和叶修杰来赴约，叶修杰一推门进来，就嚷嚷道：“你这是有何事相求啊？竟然想起请我们喝茶？”
韩念伊笑嘻嘻道：“来来来，快坐。”
见韩念伊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老头用着指着韩念伊，对叶修杰说道：“看着样子，一定是鸿门宴。”老头坐下，看了看桌上的瓜果，嫌弃道：“既然是鸿门宴，那你倒是宴啊。上好的酒菜呢？怎么就这些啊？”
韩念伊走过去给他们斟茶，说道：“好说好说，等我们商量完，带你们去酒楼大吃一顿。”
叶修杰坐定，理好衣物，问道：“说吧，找我们商议何事啊？”
韩念伊冲着窗外指了指，“看那…”
两人顺着他们手指的放向看过去，老头问道：“什么啊？”
叶修杰问道：“你指的不会是永昌布坊吧？”
“对！”韩念伊打了个响指，指着叶修杰说道：“军师果然聪明。”
老头不了解情况，问道：“怎么了？那布坊跟你抢生意了？”
韩念伊又指向老头，夸奖道：“对对对…师父跟军师久了，也变聪明了。”
老头不服道：“什么跟他久了？明明是他跟着老头我好吗？”
叶修杰怀疑道：“就抢生意这么简单？”
韩念伊开始做起戏来，夸张道：“简单？抢生意还是小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赛姐姐走了，我一个人还真有些应付不了。”
老头关心道：“敏科那小子呢？他不帮你？”老头抓了把瓜子，说道：“要我说啊，你若是做不了，就关门算了，跟人家争什么呀？”
韩念伊一掌拍在桌上，“怎么就算了，锦绣坊…”
“停停停，你别东拉西扯。”叶修杰指着永昌布坊说道：“你别告诉我，你想对付永昌布坊。”
韩念伊双手叉腰道：“怎么了？不行吗？”
“打住，你可别惹事。”叶修杰好言相劝道：“既然决定要离开长安了，就别折腾这些了，多树敌对我们有何好处？”
韩念伊美眸流转，说道：“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陛下让将军去查夏芷柔被杀一案了。”
老头边嗑瓜子边问道：“那你现在不去帮那小子查案，跑这来干嘛？”
“我这不是想着，趁还有时间，多挣些银两吗？”韩念伊开始给老头灌迷魂汤，“你想啊，咱们这么多人，定是需要花好些银两的，不该多存一些吗。”
老头立刻认同道：“嗯，有道理，考虑长远，很好。”
“好什么好？”叶修杰倏地站起来，指着永昌布坊说道：“你可知那铺子是谁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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