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几步一哨，几步一灯，再加上白晃晃的月光，一扫昨日的阴霾。
两人走在前头，冬香离着他们十几步远，安静又毫无存在感的跟着。
乔珍珍率先开口，“太子还得在这儿住三天。”
原本今日就该开始吃解毒的药剂，但昨日发生攻寺的事，扫尾工作持续了很久，太子没到内院找她，她便也没凑上去添乱，总归先头两副药吃完了，差这一日两日的不碍事。
“我知道。”韩峥背着手，发现自己脚步迈的过大，停下脚步，等乔珍珍跟上，“先头总来寻我比武下棋的老人，原来就是谢神医。”
“嗯，他是我师父。”
这个时候，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你不止在学武，还在学医？”
学武的事，韩峥早先在看到盛华县主躺在宫道上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至于跟着神医学医这件事，他是想破头都不可能洞察到的。
“嗯，我很厉害吧。”
乔珍珍没有一丝心虚，口吻甚至有点洋洋得意。
韩峥几乎要气笑，但细一想，她说的也没错，确实很厉害。
神医是何等人物，光他所知，就不止三五人在重金寻他。
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自己未婚妻的师父，而且这许多年，从来也未听说过神医有传承弟子。
她是这几十年，第一个被神医收为徒弟的人。
这事不比其他，与身份背景毫无干系，只和她本身有关。
“是挺厉害。”韩峥说。
“不是在嘲讽我吧？”
“不是。”韩峥这两个字说的很快，“的确挺厉害。”他又重复了一遍，“谢神医销声匿迹多年，卫云之一直在找寻他的踪迹，据我所知已经很多年，怎么你没把这件事告诉他？”
他忽然提起卫云之。
乔珍珍许久都没想起过这个世界的“男主”了。
“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他？”她反问，“他和我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吗？我知道的就一定要告诉他？而且人家那会可已经定亲了，怎么都轮不到我来献这个宝。人得有边界感，懂吗？”
韩峥一时被她说的语塞。
如果不是他想多了，那就是她有意讽刺。
想了想，说：“你不是说他从前在灯会上救过你？”
“你这记忆力倒是很好，我就半年提过一次，你就记住了。”乔珍珍有点阴阳怪气，“干嘛，来和我翻旧账啊？”
“哪里是和你翻旧账，我就是那么一说，人家从前帮过你，他又找了神医那么多年，你既然知道……”
“知道又如何？”乔珍珍打断他道，“休说我不知道他在找我师父，就算知道，我也不会与他说。我师父性子逍遥，隐居多年就是怕麻烦，不想再给人治病，这件事的主体是我师父，他若想帮卫云之瞧病，自己就会找上门，何须我来做好人，给师父找麻烦？”
“不说就不说，何须说话那么冲……”
“是我冲吗，是你想当然吧。”乔珍珍扬了扬下巴，“要给谁看病，那都得看我师父的意思，我可不会做他老人家的主。”
“既然如此，那你这次又怎么主动给你师父找麻烦？”
乔珍珍一噎，韩峥这家伙，辩论大有进步，知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但乔珍珍可不是会轻易服输的人，“那怎么一样，卫云之不过是私事，而太子就是大义了，我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有事，而就因为怕给师父找麻烦藏着掖着不说吗？”
说的这么伟光正，实际上还是男主死了关她什么事，太子要死了，就关她事了。
“搁你身上，难道你不说？”乔珍珍反问一句。
韩峥当然不能回答说“我不会说”，“行了，我说不过你。”
“本来就是。”
说完之后，她小声嘟囔，“我都没提唐安宁了，你居然敢提卫云之。”
韩峥听见了，“有什么不能提的，你不是没在意过他。”
“因为你在意过唐安宁，所以不能提，”乔珍珍斜睨他一眼，“你的逻辑是这样的？”
韩峥想给自己一拳，明知说不过她……
“把之前的话都忘了，当我没说过。”
乔珍珍低低“切”了一声，她倒也不是痛打落水狗的人，懂得适可而止。
话题终止。
韩峥虽“吵架”输了，但心里并没不痛快。她从前说，把卫云之当成“哥哥”那般，但显然，这个“哥哥”在她的心里，份量并不重。
他曾是太子的伴读，而卫云之则是二皇子的伴读。
两人差了两岁，是打小就认识的关系，但因各种方面的问题，算不上朋友，只能说认识。
他问一问，更多出于道义。
过了垂花门，忽然起了阵风，乔珍珍眯起眼，用手拢了拢毛茸茸的披风领子，挡住鼻子和嘴巴。
韩峥见状，往她身前站了站，转过身，宽阔的身形，将她挡的密不透风。
乔珍珍忽然感到心跳加速。
抬眼，往男人凤眸中看去，在微黄灯光下，那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一时间，两人对望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风来风去，很快平静。
韩峥抬眼，清了清嗓子，转回去，站在乔珍珍身旁，率先往前，“走吧。”
乔珍珍用力眨了下眼，手捂在胸口，平复乱撞的心跳。
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来了。”她说，抬腿跟上他的步伐。
过了好一会，韩峥才再次开口，闲聊般问：“你何时候拜了谢神医作师父？是我陪你买书的时候？”
“差不多吧。”乔珍珍不欲多言。
“那怎么没告诉我？”
这点上，乔珍珍自觉是有些理亏，但又不是很亏，她把嘴一撇，“你就能做到什么都告诉我？”
韩峥想了想说：“我似乎没瞒着你什么事。”
“是吗？”乔珍珍轻哼，不得不再次拿出杀手锏，“有位唐姓姑娘屡次去兵马司寻你，让你帮她这忙那忙的，这你都和我说了？”
“你怎么……”
知道的？
话说了半句。
韩峥把身旁的人都想了遍，觉得只有可能是朱在漏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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