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勤王？”赵冲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霸州雄城没能抵挡住女真人，大名府和黄河天险也没能抵挡住女真人，名将司徒药师和郭威一死一降。几十万精锐禁军也全部葬送在黄河北岸。
尤其是司徒药师的背叛，对赵冲是个极其沉重的打击。当初听到霸州城破的消息，赵冲还在皇宫设坛祭奠司徒药师，没过几个月，司徒药师就做了女真人的带路党。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就算召集来几十万勤王军队。大厦将倾之时，又有哪位宿将能力挽狂澜？
赵冲瞥了一眼站在武将首位的王柏成。这货当个仪仗队还行，让他去打仗？别开玩笑了。
蔡晶低着头，心中冷笑不已。
昔日雄才大略的淮南王，遇到真正的大事时，连昏君赵捷都不如。
他继续装腔作势道：“陛下。微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本来已经与女真人谈拢，只要送上和亲帝姬，女真大军必退！然而未料到苏州太守陆远，居然私藏帝姬，公然抗旨！更有杀害钦差梅良行的嫌疑。以至于大夏无法履行和谈约定。陆远者，国贼也！请陛下下旨，以其人头祭旗。”
赵冲听到陆远的名字，胸中一股怒气勃发，压过了心头的恐惧。
“陆远罪该万死，准奏！只是如今局势，为之奈何？”
蔡晶接着道：“启禀陛下。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社稷有倒悬之危，非陛下不能扭转乾坤也。只要陛下登高一呼，天下忠诚义士莫不云集景从。大事可定也！”
此言一出，众臣无不侧目。你蔡晶之前他娘的不是说要和谈吗，要迁都吗？现在要誓死抵抗？神也是你，鬼也是你。
还有人听他这话觉得不对劲，什么叫登高一呼，大事可定？通常造反的时候才这么说的吧。赵冲现在可是皇帝！
“这……”赵冲被架在高处，下不来台。这特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赵冲连跑路的路线都规划好了，就是身为皇帝，不好先开这个口。这种事通常都是蔡晶来做的啊！
今天蔡晶到底在搞什么鬼！
“陛下，不要再犹豫了。”蔡晶目光炯炯，“大夏危亡，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可是北虏势大……”
“陛下！女真人有三大必败理由。其一，女真越过黄河天险，来势汹汹。十几万大军在我中原腹地，后勤难以为继。北方苦寒，女真人向来不在冬天发动攻势。完颜烈此次进兵，乃逆天行事。其二，女真各部素有世仇，内乱纷争不止。战事顺利倒还罢了，一旦稍有不顺，必定自乱阵脚。其三，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女真滥杀，有伤天和，必败无疑。”
蔡晶义正言辞，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但是满朝文武大都是老狐狸，谁信这个！
“好！蔡相慷慨激昂，宗某佩服。”只有宗思书这个二百五当真了，站出来力撑蔡晶，“微臣愿与开封共存亡！”说罢环视众人，众人全都以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
大厅寂静了数秒，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咳咳！”赵冲咳嗽两声，决定不要脸了：“爱卿所言极是。然，攘外必先安内。淮南各处，反贼遍地。就连朝廷命官也开始公然违抗朕的旨意。此风决不可长！朕有意南巡，先扫平淮南反贼，再汇聚勤王军队，驱除北虏。”
满朝文武更加不要脸，立刻山呼万岁。
“陛下英明啊！”
“陛下高瞻远瞩！”
“非大智慧者，不能谋划此策略！”
蔡晶用宽大的袍袖掩盖住了嘴角的笑意。
一切都不出他所料。赵冲已经吓破了胆子，根本就不敢留守开封！赵冲得位不正，天下不服者众。只要他离开京城，就会沦落到汉时献帝那种田地。
“陛下三思啊！”蔡晶演技如神，“天子南巡，国将不国啊！”
“大胆！”赵冲恼羞成怒，“蔡相失言了！”
宗思书继续给蔡晶站队：“臣请陛下三思！”
然而蔡晶反手就把他卖了：“陛下，臣有一策，可得两全。”
“哦，蔡相说来听听。”
“陛下可以一面昭令各地军队勤王，一面秘密南巡，只消在京城中留下一名社稷重臣统筹即可。开封前钱粮足备，只要坚持半月，女真必退！”
众臣这才回过味来。妈妈的，还不是拐着弯儿的要皇帝跑路？说得九曲十八弯，还以为你蔡晶转性了。
“妙！”赵冲拍了下大腿，“准奏！只是这名社稷重臣，诸位爱卿可有人选？”
“陛下。此等重担，非兵部尚书宗思书不可！”
宗思书眼珠子瞪得老大，蔡晶你这老狐狸居然把我卖了？！
他急忙道：“陛下！”
“怎么，宗爱卿不是说愿与开封共存亡？莫非是哄骗与朕？”
宗思书一脑门汗：“陛下，微臣万万不敢欺君。微臣的意思是，意思是，愿与开封共存亡！！”
最后一句话吼出来，宗思书已经泪流满面。
“好！好！好！”赵冲大腿都拍肿了，“就这么办！”
除了宗思书以外，殿内大臣全部跪下，痛哭流涕：“陛下，我等愿意誓死追随陛下！”
“准奏！今日殿上言论，有泄露半个字者，斩立决！”赵冲与大臣们对视，互相都闻到了无耻的味道。
宗思书继续泪流满面。
当夜，由大才子苏照起草的勤王诏令向各地发出。
赵冲也在秘密准备跑路事宜。
临睡前，赵冲去东宫看了下依然卧病在床的赵昊。经过两个月的恢复，赵昊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依然十分虚弱，几乎不见外人。
赵冲本来不想吵醒他，只是赵昊睡眠浅，听到了动静。
“父王？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他吐字很清晰，说的是王，不是皇。
“昊儿，好些了吗？”
“不劳父王挂怀，儿子已经痊愈了。”
“既然大好了，一直住在宫中也憋闷。”赵冲讨好道，“不如我带着你，回淮南去散散心？”
“散心？”赵昊顿时警觉起来，“父王，你老实告诉我，女真人是不是打过来了？”
为了让赵昊安心养伤，赵冲一直都瞒着他北方战事的情况。
“吾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赵冲无奈道，“女真来势汹汹，只有暂避其风芒。”
“你走可以。”赵昊语气冷酷而坚定，“我不走。这世上没有不战而逃的淮南王世子！”
“你！”赵冲喉头一甜，差点背过气去，“唉！”
赵冲拂袖而去，到了门口，又找来太医，命令他开个助眠的药给赵昊，打算将他强行带走。
“傻儿子啊。世上本来就没有淮南王世子了。只有大夏太子赵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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