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蘅不禁微闭了眼睛细细分辨了一番，有传统的酒香，还有菊花的芳香，可除了这些，她还感受到了一阵桂花的馨香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像是水果之类的清香味。
她忍不住将这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笑着对牧将瑜和寿阳道：“入口浓香，回味甘甜，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是吧是吧？阿蘅姐姐，我没骗你吧，这酒可真不错呢。”寿阳笑眯眯地附和着道。
牧将瑜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头一次喝的时候，也觉得这酒可真不愧是人间佳酿啊，而且，我那位朋友还与我说过，她酿的这种菊花酒特别适宜女孩子来饮，还有美容养颜之效呢。”
“是吗？那您那位朋友可真是厉害啊。”洛蘅真诚地夸赞道。她一向敬佩这样心灵手巧的手艺人。
寿阳也跟着点了点头，称赞了几句。
谢焱见状也不好去扫了她们的兴了，想着牧将瑜一向是有分寸的，喝点就喝点吧，只能先由着她们去了。
不过寿阳于事于物上向来只是喜欢图个新鲜，所以在吃了些烤肉，喝了几杯酒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墙角的炭炉上去了。
她偷偷地一溜烟儿地跑过去想自己上手烤肉，那几个小厮也不敢不从，只好耐心地教着她，在一旁护着她。
谢焱见那几个小厮还算稳重可靠，也懒得斥责她了，反正他这个小外甥女就是个皮猴儿性子，不能有片刻的停歇。
可待寿阳走了，桌上只剩下了洛蘅跟牧将瑜两个人的时候，气氛不由得变得有些凝滞下来。
洛蘅一下子就回想起了之前在院子里时，她从牧将瑜眼中看出的那几丝勉强来，顿时觉得有些局促跟拘谨。
牧将瑜也看出来了，知道洛蘅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定是察觉出了自己之前待她有些别扭。
不过牧将瑜现在已经想通了，也不想因此与洛蘅起什么罅隙，便笑了笑，拉过凳子坐到了洛蘅的旁边，然后便拿起酒壶打算再给洛蘅斟杯酒。
可洛蘅哪里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斟酒呢？可还没待她起身推辞，就被牧将瑜给一手搭在了肩膀上，又把她给按着坐住了。
然后就见牧将瑜不仅给她斟了杯酒，还笑着与她道：“县主就别再与我客气了，趁着那个调皮精不在，我们好好地坐着喝几杯，说说话。”
于是，原本萦绕在这两人之间的那几分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似有若无的疏离与隔阂之感，就这样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牧将瑜好像还是从前那个热情大方周到的牧家九小姐，可是，又好像待她更亲切了几分。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也实在是没有想清楚前因后果，可看着眼前正跟她言笑晏晏的牧将瑜，洛蘅也就不想去探究那么多了，也许是自己心思太敏感，想多了呢？
见洛蘅对这个菊花酒感兴趣，牧将瑜便把自己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关于如何酿这种酒的经验之谈与洛蘅说了说，洛蘅果然很感兴趣。
两人便一边喝酒一边说着怎么酿酒的事情，待酒过三巡，见寿阳还在那边乐此不疲地烤着肉，洛蘅便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还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怕是把上次烫了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牧将瑜不知道这件事情，听了不免就要就要追问一番，洛蘅便把寿阳上次在野外烤肉时一不小心给烫伤了的事情告诉了她。
于是之后两人便从寿阳聊到了汇玉街，又从汇玉街，聊到了靖州城里的大街小巷，还互相把靖州城和大齐的都城从风土人情到衣食住行，好好地对比介绍了一番。
而坐在离她不远处的谢焱，除了跟自己这桌上的人喝酒说话，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洛蘅这边了。自然将洛蘅和牧将瑜的对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还真没想到，平时安静少言的洛蘅，在喝了酒以后，也能变得这般的健谈，与牧将瑜聊得就差邀请对方到永寿宫里小住了。
他正摇着头失笑着，就听到洛蘅对着牧将瑜道：“九小姐，以后你若是有机会到了京城来，一定要来找我，我好尽尽地主之谊。”
可说完她又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歉意地道：“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如你们这边方便……我是随洛太妃住在永寿宫里的，所以倒是不好像我们来了靖州一样，在你们家吃，在你们家住，毕竟我在京城里，没有自己的家……”
只这一句话，就听得谢焱的心骤然一缩，而后就像被无数根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地疼。
洛蘅显然是有些喝多了，她半撑着脑袋，正侧着脸与牧将瑜边喝酒边说话，只是此时，她的眼眸，却是水蒙蒙的，脸上也是难以掩饰的伤心失落之情。
牧将瑜见了，纵使她是个女子，也不免起了同情疼惜之心，她不禁抬手摸了摸洛蘅的鬓角，然后微微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以后会有家的，我祝福你和王爷。”
她的声音太小，喝的有些迷糊的洛蘅实在是没有听清，正想再问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可屋子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琴声。
是赵玄都开始弹琴了吗？
周围果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除却了酒水注入酒杯的声音和有人喝了酒再把杯子放在了桌面的声音。
琴声清越空灵，如潺潺的流水在寂静无人的山林间缓缓地淌过，使人的心灵也跟着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洛蘅就这样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美酒果然是最容易让人卸下心里防备的，她今晚不知不觉地喝了许多的酒，所以让她对着面前这位不甚相熟的牧家九小姐，也忍不住诉说了埋藏在心底里最深处的那份无奈与痛楚。
不过这首曲子可真是熟悉啊。
她侧耳倾听着，然后慢慢地想起来了，原来是她从前在离王府的时候听过，那时她因为不想再老是在府中“偶遇”赵玄都，所以就终日地呆在了自己的小院子里，怎么也不肯出门。
然后有一天，她又被自己做的噩梦给吓醒了，正惶惶不安的时候，就听到了这首曲子，是从围墙外传进来的，她披衣起身，静静地站在门口把这首曲子给听完了。
然后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她就能常常地听到这首曲子。
不得不说，这曲子确实安抚到了她的心，毕竟那个时候的她，每天都犹如身在人间炼狱中，痛不欲生，连梦里都无法挣脱出来。
所以，她听着听着，就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如果在我之前临死的时候，听到了这一曲，是不是也就不会死得那样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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