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井底之蛙
因为上次的原创作文评上了“文学之星”，雨晴一下子成了学校里谈论的焦点。雨晴并不习惯被人注目的感觉。有时候她从食堂回来，经过教学楼去寝室的路上，会有男生朝着她吹口哨，还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起哄。雨晴总是把头埋下去，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离这个是非之地。
在班级里，就好像不经意间，雨晴的生活改变了平静的模样，变得活泼起来。因为这次的评选，同学们对雨晴有了莫名的喜欢和接纳，连201之外的几个寝室的同学每次有活动也喜欢叫上雨晴；雨晴虽然不大爱说话，但是谁有什么事她都愿意主动帮忙，同学们也挺原意和她一起。只有谢辛妍依旧独来独往，殷采荷对雨晴还是不冷不热，似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雨晴与同学之间，渐渐熟络起来。尤其是上次排球事件后，楚秦汉非拉着雨晴和大家一起打球。在他的带动下，雨晴也喜欢上了这项运动。她喜欢看阳光下排球画出的弧线，喜欢奔跑流汗的感觉，喜欢奋力拼搏时的默契。只是与同学们肆意欢笑不同的是，她笑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用手背掩着嘴，仿佛怕不小心流露出什么。楚秦汉有时候看着她笑的模样，会走神。连慕容修远都觉得楚秦汉最近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但是，生活总是那么残忍，在你登临之际欢笑之际，突然来个转折，让你跌入谷底，生怕你忘了它酸咸苦辣的本质。正所谓“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这天夜自修，第一次化学测验卷子发下来了。试卷上大大的一个“69”，刺痛了她的眼睛。雨晴感觉所有的快乐不过是美梦一场，现在才是她清醒而骨感的现实。她的眼睛突然酸涩起来，急忙把试卷往课桌里一塞，伏在桌上假装小寐。刚一趴下，泪水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雨晴有些慌张，怕别人看见，偷偷地用衣袖蹭干眼泪，继续趴着装睡。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进入高中，雨晴对化学有种莫大的恐惧。是因为何坚果的裁缝论还是她天资愚钝，总之，每次化学课，都是一场噩梦。
楚秦汉看着前面趴着老半天抬不起头的雨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拿笔捅捅雨晴的后背，“喂，雨晴。”他悄声叫到。
雨晴把椅子往前移了移，没理他。
楚秦汉挠挠头，捅捅王小娅，用口型说道：“她怎么了？”
王小娅做了个哭的动作，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去打扰雨晴。
楚秦汉把身子往椅子一靠，笔在手上转得飞快，他的嘴角抿得很紧，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这天夜自修，雨晴趴了大半节课。起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下了课，她默默地整好东西就回寝室了。
晚上，雨晴翻来覆去睡不着。清凉的月光将窗户映得一片明亮。原来以为一切向着美好前进，现在看来，不过是生活开了个玩笑而已。她想起母亲临行前的叮嘱，你到江城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不上好的大学，你的未来怎么办？她知道道理，没伞的孩子要拼命奔跑。可是，她跑了，还是被生命中的大雨淋得透湿。
母亲要是知道她现在的成绩，该多么伤心？
雨晴小心地翻了个身，床在身下轻微地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我真的很认真听课很认真地做作业了，为什么总是考不好？她想起楚秦汉每天吊儿郎当的，可是理科高分拿得轻松极了。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第二天一早，雨晴就蹑手蹑脚地起床去教室自修。她起来的时候，发现谢辛妍的被子早就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热气了。
教室里灯亮着。
谢辛妍坐在座位上捂着耳朵轻声地在背单词。见雨晴进来，她连头都没抬一下。
雨晴倒不意外。谢辛妍读书有多用功，大家都有目共睹，见怪不怪了。
意外的是，教室里还有个男生。雨晴记得他叫何为。因为这名字很有书生气，雨晴当时还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何为学习成绩不错，班级里除了楚秦汉和慕容修远，他算得上是个人物。老师们常常挂在嘴上表扬他。楚秦汉和慕容修远读书读得轻松，一个每天打打闹闹，一个每天来学校似乎就是为了看武侠小说。王云鸽还在班级里一再强调不要向这两个同学看齐，因为天赋不同，算是给这两个男孩盖棺定论——他们读书好那是天生的，其他人没这智商就学习何为好好读书吧。
雨晴没想到何为也那么早起来学习了。一分汗水一分收获，诚然不欺。
何为抬起圆滚滚的头，瞥了雨晴一眼，继续他的刷题模式。
雨晴赶紧拿出化学书，开始背起公式来。
昨晚没睡好，再加上早起，上午第一节课前，雨晴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楚秦汉拍拍雨晴的肩膀。
雨晴转过头去，看见楚秦汉手里拿了一本绿皮课外辅导书，朝她一挥。雨晴认得这本资料，是上次叶婧瑶说过的市面上很难买到的某名校校编资料。据说，把这上面的题做会了，考试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雨晴疑惑地看着他。
“这本资料借给你，”
雨晴微微有些诧异和疑惑，但更多的是喜出望外，仿佛抓住了一根免于被成绩折磨的救命稻草。
“真的？那，谢谢你了！”
“一句谢谢，不够吧？”
雨晴一脸茫然，“那你还要什么？”
“要不——”楚秦汉故意顿了一顿，“你叫我声哥哥？”
王小娅在旁边起哄。
雨晴红了脸，她咬咬唇，把资料扔回楚秦汉桌子，骂道：“讨厌！”她扭回头不理楚秦汉了。
楚秦汉却笑嘻嘻地将资料从旁边塞回到雨晴桌上，俯下身子顺势在雨晴耳边说：“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好好做，不懂的问我。”
耳边痒酥酥的。不知怎的，雨晴想起第一天被批的事情。这个楚秦汉，可恶！但是看着桌子上躺着的那本绿皮辅导资料，雨晴怎么也生不出豪情一把扔回给楚秦汉。英雄气短啊。雨晴不无悲哀地想。
“嗨，小叶子，去哪呢？”楚秦汉摇摇晃晃地骑着车子，故意在路上行驶出吓人的曲线。惹得叶婧瑶和陈丽娟一阵尖叫。
楚秦汉笑得两只酒窝深深地陷了进去。
慕容修远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放慢脚下的速度，他知道楚秦汉玩性又上来了。
“楚秦汉，你真讨厌！”嘴上说着讨厌，叶婧瑶的脸上却满是笑容。
楚秦汉一捏刹车停在两个女生面前，“这么快就吃好饭了？”正是下午放学时段，按理说住宿生这会儿该在学校里吃饭呢。
“我们俩去外面吃。”陈丽娟得意地说，晃了晃亚麻色的发辫。
“哇，好兴致。带上我一个呗。”楚秦汉笑嘻嘻地两脚撑地，左右摆弄着车龙头。
“我请客你出钱。”叶婧瑶狡黠地眨眨眼。
“没问题。不过，今天可不行，我妈要打屁股的。”楚秦汉也眨眨眼，右脚点地车子乘势向前飞去。
“拜拜啦！”楚秦汉向后面摆摆手，车子已经驶出老远。
慕容修远在前面慢慢悠悠地骑着，见楚秦汉加快速度，也猛踩了几脚。车轮快速旋转起来。
“慕容，你手头还有什么比较好的化学资料吗？”
“你不是有绿皮书吗？”慕容修远挑了挑眉毛，诧异地问。
“我这不是借给雨晴了吗。”
“又英雄救美了？”
楚秦汉左手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扶危济困乃侠义。”
“你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慕容修远瞟了一眼自己的好朋友。
“说正经的，如果有，再帮我找找，我真的想帮帮她。”楚秦汉认真地说。
“没有。”
“你就帮帮忙呗。”楚秦汉抬起屁股，车子冲过了一个小坑，颠簸了一下。
慕容修远稳稳地踏着车子，车头避开了那个坑。
“真的没有。”
楚秦汉知道慕容修远说话一向不假，也就不提这事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他的眼前总是交替浮现出雨晴忧愁的面容和如花笑靥。
“老板，来一个番茄炒蛋、爆炒花蛤加一碗紫菜汤。”叶婧瑶冲着“好再来”小饭馆的老板叫到。
“好嘞。”胖乎乎的老板堆出满脸笑容。
叶婧瑶和陈丽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环顾了一圈，发现今天小饭馆人不多，只有靠里面坐着两个校外的男生。其中一个眼神阴郁，右颊上长着一颗很显眼的痦子。
见叶婧瑶目光扫过来，那个长痦子的男孩饶有兴味地打量了她一番，端起一罐饮料仰头喝了一大口，眼睛却一直盯着叶婧瑶。
陈丽娟拉拉叶婧瑶，低声说：“那个人老是在看你。”她悄悄地指指那个角落。
“不理他，我们吃我们的。”叶婧瑶不以为然地说。
“小叶子，你那个上海的笔友谈得怎样了？”陈丽娟突然问道。
“还行吧。老跟我谈人生谈理想，有点没劲。”
“那你想谈些什么？”陈丽娟笑着问。
“嗯，我想知道一些上海的有意思的事，比如明星演出啊，服装流行啊。”叶婧瑶单手托腮，一手无聊地拿着筷子挥舞着。
“那你问他啊。”
“问他也不知道，估计是个书呆子。还问我讨照片，老娘才不给。”
“那他长得帅不帅？”陈丽娟往前凑了凑。
“就那样吧，下次给你看看。”
“小叶子，那个人还在看你。”陈丽娟小心地说。
“没事。”叶婧瑶挺挺胸。从小到大，她的身边总围着许多男孩，她早就习惯了。
老板快步走出来，将一碗番茄炒蛋端上桌来，红黄相映煞是好看，上面撒了一把葱花，颜色更惹人垂涎。
“吃吧。难得出来吃。”叶婧瑶说。
“是哪，我们的零花钱太少了。说起来，学校的伙食也太差了。”
“不过据说，过年前有一次免费的红烧肉吃。”
“是真的。这算是最好吃的一餐了。”
“这样说来，学校还不错的。”陈丽娟夹了一筷番茄炒蛋。
“好什么呀，还不是我们的剩菜剩饭喂大的猪。”
“哦。”两人不说话，专心吃起饭来。
长痦子的男孩走过来，把两罐饮料放到她们面前，“给你们的。”
陈丽娟刚想拒绝，叶婧瑶笑盈盈地收下了，“谢了。”
“可以知道芳名吗？”男孩问。
“萍水相逢，有缘再见。”叶婧瑶调皮地答道。
男孩也不生气，笑道：“有缘再见。”
回去的路上，陈丽娟埋怨道：“小叶子，那个男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干嘛和他搭嘎？”
“白吃白不吃，没事。”叶婧瑶无所谓地往后掠掠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