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婧之在栖凤宫留了很久，直到用完晚膳，云若璃才依依不舍的让她回去。
顾小蛮听了好多有趣的故事，对这个姨姨的好感度噌噌往上涨，亲自把她送出了门，还缠着她答应过几日再进宫来看她们母女俩。
安婧之笑着应了。
离开栖凤宫之后，她不慌不忙又去到乾清殿。
宫殿里身穿着明黄龙袍的帝王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左手边站着双眼蒙着盲帕的安子明，右手边是伺候笔墨的赵天平。
见她走进来，连行礼都让她免了，只急切问：“她现在如何？”
帝王眼下有明显的青黑，衣角也有一团墨迹，不知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安婧之在这庄严肃穆，原本应该只能由文武大臣站着的大殿上，心情略有彷徨，调整片刻，才道：“稍微吃了点东西。”
帝王微松口气，很快又问：“精神有好些吗？”
这几天，为了云若璃的身子，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通红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显得狰狞。
她在忍受折磨，他也心痛难捱。
如果早知道这个孩子带给她的是这样的痛苦，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陛下若是担心，可以亲自过去看看，若璃……民女是说，皇后娘娘再坚强，也是女人，这种时候，女人都希望丈夫能够陪在身边的。”安婧之劝道。
她其实不太明白。
最开始接到圣旨的时候，她不明白宫里明明有那么多医术超群的太医，怎么会轮到她一个妇人来想办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会相信那个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竟也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
“婧之，让你进宫是来帮忙的，多余的事不要问。”旁边的安子明打断道。
这丫头的性子还是这么冒失。
居然敢质问皇帝。
“无妨，她身子怎么样？”清宴帝并不在乎这种小事。
在他眼里，妻子的情况才是首要。
他想去看她。
可前些天两人才发生过争执，他冒然过去，怕会再惹她生气，才只能让赵天平派人不停去探那边的消息。
太医院所有太医也都遣过去了，但那群庸医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清宴帝心里着急，最后是安子明进宫，给提了个“可行之策”。
安婧之跪下，道：“回陛下，皇后娘娘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虽然好不容易吃下点东西，但这样折腾下去，怕也受不了，民女认为，还是该请个靠谱的大夫。”
言下之意，太医院那些人实在算不上靠谱。
人都已经受了好几天的罪，他们愣是没想出个有用的办法。
清宴帝面沉如水。
刚好就在这个时候，赵天平派去的人又送消息过来，只见那人跪在御书房冰冷的地砖上，急声道：“陛下，娘娘又晕过去了！”
听完这话，清宴帝哪里还坐得住，立即起身，迅速消失在众人眼前。
安婧之只感觉身边吹过一阵冷风。
好半天，才站起来也准备过去。
只不过步子还没迈开，就被叹息的安子明拉住手臂，道：“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先回去吧，妹夫还在宫门口等着，别让他担心。”
“不是吧哥，要用我的时候就让我来，现在用完了，就准备随手丢了？”安婧之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满眼都是震惊。
安子明虽然看不到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但根据那语气，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无奈道：“瞎说什么呢，我只是怕你跟陛下一起过去，到时候被皇后看见，她一眼就能猜出你是陛下请去的援兵，以后连你也不见，我们就真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哦，是这个道理。”安婧之后知后觉，“那今天我先回去，不过皇后那边你们一定要照看好，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记得告诉我，哦，她没事了也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就在家里等着消息。”
“好。”
安子明应声之后，叫来宫侍，把人送出去，然后才转头往栖凤宫那边赶。
至于等他赶到之后，那边是什么样的鸡飞狗跳，他已经不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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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璃半夜才醒过来。
睁眼的时候，宫殿里已经没有人，空荡荡的寝殿里连咳嗽几声都能传出回音。
顾小蛮也不见了。
放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
她心底有些失落，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只是刚有动作，远处屏风后面就匆匆跑出来一人，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当心。”
云若璃动作一顿。
抬头，正好撞进对方的眼眸里。
屋外大风凛冽，吹得人心绪纷乱。
听这动静，似乎新一轮的大雪又下起来。
“你怎么来了。”云若璃虚弱的开口，“雪灾的事……都处理完了？”
清宴帝没有回答。
扶她坐起之后，才转身去屏风后面端过来一碗药，漆黑的药汤冒着腾腾热气，被他端在手里，并不显得烫手，这之前应该是一直放在火炉上温着。
云若璃远远闻见那味道，脸色稍微有了变化。
但她不动声色，问：“这是什么？”
“我让苏闻柳出来了一趟。”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单单这“出来”两个字究竟闹出了多大动静，恐怕也只有当时在太医院的几个当事人知道。
清宴帝并未多做解释。
他知道瞒不过她的鼻子，也没想着要瞒，干脆直接端着药坐到她面前。
那双眸子悠远深沉，让人看不懂深处所隐藏着的情绪。
云若璃的手指微微收拢。
“既然这孩子留不得，那就不留了罢，这药不会伤身的，你喝下去，也不会觉得难受。”清宴帝说着，把药递过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仿佛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云若璃低头看着他的指尖，才发现那微微的颤抖。
她没动，也没有回应。
清宴帝也不再说话，端着药的手就这么保持在半空中。
见她不接，他才继续道：“阿璃，在这世上，我唯一不能失去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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