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崔念奴对他的态度充满了不屑讽刺，说话尖酸刻薄，让人听起来非常刺耳，好似故意让别人看，她对方进石的态度总是在不停改变，温柔起来似水，刻薄起来如同严冬，什么刺耳的话都能说的出。
连完颜娄室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盯着崔念奴替方进石说了句话，“怎么能这样子和小兄弟说话呢？”他回头又劝解方进石，“女人嘛，有时说话不过脑子，你别放在心里。”
“这一点小度量我还是有的。”方进石呵呵一笑，“不过我想很难改变崔姑娘对我的成见了。”说完这个话他还故意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呢，我几十岁了做不到的事还能信口胡说哄骗你不成？”完颜娄室感觉他这个话有点看不起自己，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承诺一般，有点生气，转头向崔念奴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兄弟没个礼数的，还不向小兄弟陪个不是。”
完颜娄室话语里虽然有些强硬逼迫的意味，他是转过头去和崔念奴说话，方进石看不到他脸上表情，不过以他的猜想，完颜娄室必定向崔念奴使了一个眼色。
崔念奴抬眼看了看方进石，却没有理会完颜娄室的逼迫，默不作声，只作没听到他的话，方进石感觉崔念奴和完颜娄室之间的关系更加不简单起来，在这个小屋子里，完颜娄室不仅对崔念奴客气了许多，崔念奴竟然敢无视完颜娄室的话，在方进石一个外人面前竟然也可以冷漠相对。
完颜娄室看她完全不动，咳嗽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崔念奴这才对方进石道：“好了，我说错话了。”她的语调随意，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说这个话是给完颜娄室一个面子而已，不想把场面弄的太难看。
方进石假装高兴的道：“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得到名扬天下的半耳娇娘了？”他但凡有点机会就想撩拨一下崔念奴，看看她薄嗔微怒为难的样子，顺便也看看完颜娄室会怎么说。
崔念奴白了他一眼，还没有说话，完颜娄室已经接过话来：“只要你肯努力上进，选对了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方进石微笑着转头和崔念奴道：“王衍先生可做的了你的主么？”
“当然做的了主，只要你做了王衍先生的徒弟，我马上嫁给你，这下总放心了吧。”崔念奴抢过这话，语气明显是咬着牙带着气说的，她确实有些恼恨方进石的得寸进尺见杆就上的作法。
方进石开心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那么北上会宁府一趟，我看也值得一去。”
听了他这句话，完颜娄室也很高兴，伸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下：“我费了半天口舌，不如崔姑娘一句口诺，我们女真人信义为先，说过的话肯定会算数的，你大可以放心。”他对方进石很是喜欢，担心他不知好歹，一块美玉未曾雕琢就此失去，看方进石答应也不掩饰心中想法，这话脱口而出。
方进石听了他这个话不由一愣，完颜娄室这个话是可以产生歧义的，他说我们女真人，是不是包括了崔念奴？因为他先说了崔姑娘一句口诺这个前提，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仅仅是完颜娄室自己的承诺。
难道崔念奴也是女真人？方进石脑海里不仅又闪过这个念头，只是崔念奴无论长相气质，怎么看怎么感觉都是一个标准的汉家江南女子，不仅美貌至极还精通汉家的韵律书法唱曲，不过董仲孙说她是耶律大石的女儿，她自己又说是兽医崔护之女，方进石和她纠缠多日，却怎么都不会相信她是外族女子。
契丹人云奴儿虽然也和她多方面有点相似，不过崔念奴似乎更加真实，身上也没有云奴儿那般豪爽坚决不回头的外族气息，有的只有一旦气极败坏也会像乡下妇人一般的泼妇骂人。
方进石想起崔念奴左肩头那个鹰啄的纹身，只怕中原人很少会纹这样的一个图案，只有关外的契丹或者女真人经常接触到鹰才会想到在身上纹这种鹰啄的图。
崔念奴面无表情呆坐着，方进石望着她道：“崔姑娘名声在外，相信一定是言而有信，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反悔的，这我就放心了。”
崔念奴当然听得出他话里别的内容，低声骂了一句：“小人。”
方进石得意一笑，回头向完颜娄室说道：“之前梁王爷还给我提过，说大金国有一位昭阳公主，年方二九，长相标致且多才多艺，梁王爷说如果我肯跟他一起北上会宁府，他会和王衍先生一起保举，让那位昭阳公主相看，万一能看中我呢，当时我都差点动心了，只不过想想我家里早有妻妾，只得作罢了，不过王衍先生如此高看我，会宁府我想必定是要走一趟的。”
听完这个话，完颜娄室看了崔念奴一眼才道：“昭阳公主心气很高，只怕有些困难，不过世间之事却也难说，试一试也无妨，我明天一早就准备回去，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和我一起走。”
方进石惊讶道：“这……这么快，我还没有一点点准备呢。”
“你人去就行了，还要准备什么，有什么事比你当下的前途还重要？”完颜娄室行伍出身，做事不喜欢不爽快的人，对后辈日常也很严厉，方进石答应他北上，他已经把方进石当成子辈看待了，语气就不像刚刚那般的商量客气。
方进石一呆，位高权重气场霸气者他也见了不少了，内心并不胆怯，他嘴上答应北上，其实还是想着拖延不去，就像当初答应萧布去见耶律大石一样，答应下来又不是马上要办。
“我和几个朋友们一起前来的，再说家里也要交待一下，那能说去就去。”
“等下你出去给你的朋友们说一声就是……”完颜娄室还没说完，屋外一名小厮在院中喊了声：“启禀先生，欧阳先生到了。”
完颜娄室站起身来，曲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你写一封信给家里人交待一下，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回会宁府，就这样决定了。”他的语气不容反抗质疑，说话间起身准备走出，到了门口处又回头对崔念奴道：“给他拿笔墨让他在这里写，你看着他写，我很快回来。”说完就起身出屋，带着那名小厮出院门而去。
屋内又只剩下方进石和崔念奴二人，崔念奴抬头望望他，想要说什么，却终没有开口，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方进石试探着问她：“欧阳先生是谁？”
他本不指望能从崔念奴口中得到什么，只不过还是多问一句，崔念奴低声答：“是西域白驼山的乐师欧阳钉，曾短时教过我西域铁筝技艺，我却没有学会，后放弃了。”
只是一名乐师，方进石并不在意，他望着崔念奴的眼睛问：“他西域乐师，跑到越州教你的么？你爹爹对你可真是用心教培。”
崔念奴的眼神闪避，有些慌乱，觉得自己所说的任何一句无心之话，在他面前好像都是漏洞百出四下漏风，她走到屋边的小柜前找到笔墨纸砚，“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崔念奴说着话把纸张在桌面铺开，砚台里的旧墨早已干透，需要重新用水磨墨，她拿起茶要碗准备往砚台里面倒水又停着不动，向方进石问：“你当真准备北上？”
方进石嘻笑了道：“当然是真的了，你刚才不是说如果我答应去会宁府，你就嫁给我做小老婆么，这次我可没逼你，是你自己说的。”他忽地凑近到崔念奴面前半尺，“怎么，又准备说话不算话？”
崔念奴放下手里的茶碗，伸手把他推远一些道：“我在很认真的问你。”
方进石被她推的坐正，仍不老实的拿起她的手轻摸了道：“北上去看看会宁府的风土人情玩一下也没什么，说不定那位什么昭阳公主的能看的上我，那我就发大财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了，退一万步来说，能得到天下闻名的崔念奴，又是天底下多少男人的梦想，总是不亏本。”
崔念奴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离他远一步不屑说道：“你觉得昭阳公主怎样瞎了眼会看得上你？你有什么本事？凭你这不要脸的厚脸皮么？”
“你认得昭阳公主？”
“我一个大宋朝勾栏院里的小小的歌伎，如何认得了人家大金国的公主？”崔念奴道，“不过听人说起，这位昭阳公主自小头脑迟钝愚笨，平日里经常流着口水坐着傻笑，话都说不利落，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这种你也要？”
她说最后一段话的时候，脸有笑容，调笑的味道十足，方进石认真道：“人家是公主，攀上了就飞黄腾达了，哪个男子会在意她是不是傻子，有时候傻子才更好呢。”
崔念奴低头认真看了看他，在判断他的话是本意还是调笑，然后道：“你跟我说话，好像从来没有一句实话。”
方进石望着她的眼睛：“你和我说话，又有几句实话呢？”
崔念奴点了点头：“也是，你骗我，我骗骗你，所以我们两个其实连朋友也做不了。”
“王衍先生进来之前，你说我如果答应你北上，就可以抱你到里屋去想怎么样你都成，你这样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我那么喜欢你的样子，我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早就对你那个什么……垂涎三尺了。”方进石顿了一下，“这我都放弃了，那么王衍先生三言两语，就能真心打动我？你觉得呢？”
他用认真平静的话语说了这段话，停了一下又接道：“你说我骗你，你认真想一下，我什么时候认真说的话，是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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