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帆清晰的记得自己逼问李华时，李华的回答：
“这是最好的结果，宫正平是个很好的苗子，只是太过年轻，心态还不稳才产生了此事，宫家内部也执行了家法。
我们应该向前看，按照现在的处理方式，给宫正平一个继续的机会，御魔军可以得到一个优秀的队长；
石坚连升三级，追封‘正官’，对其家人也有更大的战后抚恤和荣耀，这是双赢。”
“什么狗屁双赢，宫正平心志不坚，原本就没资格胜任队长之职，是宫家子弟的缘故才有破格提拔。这是在军中，军人犯错应当执行军法，岂可以家法代替军法？
给宫正平一个机会，谁又给石大哥一个机会？
用一个优秀队长的性命来换取另外一个队长的成长吗？
营长，你扪心自问，若宫正平不是宫家后代，御魔军可会给其他犯错的队长一个这样的机会？”
“赵帆，你要学会正视现实。事情已经发生，善后的时候需要关注的是如何为这件事情找一个最合适的结尾。将宫正平钉在耻辱柱上，按照军法处置？
这样做石坚的家人又能得到什么，什么也没有！还要怀着心里的仇恨过以后的日子。
不如像现在这样，将事情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石坚的家人也不知道真实情况，也会坦然接受。
军城士兵战死沙场这是荣耀，如此各方都能接受岂不更好？”
“营长说的是利益交换吗？那你在其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让宫家另眼相看？
看看山门前那块碑，御魔军作为人类的脊梁，不应该是黑的。
黑色的脊梁那是被蛀虫侵蚀过的，是坏的，焉能支撑得住凡人的尊严。”
“你先平复下心情，再思量思量。”面对赵帆的诛心之言，营长感到十分扎心，但也能理解，并没有多少愤怒，不过是年轻人的意气罢了。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们都应该站在阳光之下接受所有人的审判。若是御魔军连这点都做不到，还配做什么脊梁。”
赵帆说完此话后，就离开了李华的营帐，懒得再听李华自欺欺人的话语。
此番争执之后，赵帆和李华之间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后续赵帆又与宫正平之间有多次冲突，但在李华的保护下，也都平淡的皆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帆也知道此事不会再有任何的反转的可能。
赵帆什么都做不了，大张旗鼓的揭露此事？亦或是将真相告诉石坚家人？
都不行，能做的只有保持对宫正平的仇恨，甚至这个仇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发泄，找个机会暗杀了宫正平？那这又与宫正平何异？
根据后续的了解，宫正平在此事过后，面对其他战斗也确实是勇往无前，不畏生死。
但，之后的功绩真的就能弥补之前的过错吗？
满月楼门前，面对宫正平的质问赵帆不知道如何回怼，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
听到宫正平理直气壮的狡辩，李育也有些生气，越过赵帆站在宫正平面前，直视宫正平眼睛，问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
宫正平不屑的问道：“你又是谁？”
“李育，军城一普通军户，当时也是石坚队长队中一小兵。我早晚也会上英灵台，按照你贪生怕死的性格，我应该比你先上。若是我再英灵台上得知有你这种人和我同台，这会是我的耻辱。”
“那我们比比，看谁先上英灵台。”
见李育是军城军户，宫正平不宜多做争执。说完，宫正平便向满月楼楼上走去。
作为军城世家子弟，可以和其他世家子弟起争执，也可以和赵帆这种军城之外的人起冲突，但是绝对不能公开的和李育这种军城的普通军户起冲突。
李育见宫正平已走远，便和其他人一起拉着赵帆走出了满月楼。
“李育，我是真的恨他，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他。我只想让他受到应有的审判，给予石大哥一个公正的说法。但是我做不到。”赵帆双眼含泪，一股无力感从心里而来。
李育拍了拍赵帆的肩膀，这也是李育一直以来很顺从赵帆的原因，赵帆重情重义，是个很好的队长。
“赵队，我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宫正平得到应有的审判。”李育坚定的说道。
赵帆摇了摇头，他不想李育再如自己一般和直属上级起冲突，更不用说和军城的世家有矛盾。
“不用，仇恨到我而止吧。”
“赵队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是其他军户我还会忌惮三分，但是对于世家子弟，我们军户无需忌惮，不信你问问王淼。”
王淼顺着李育的话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矛盾，但是赵队你放心，我们军户是御魔军根基，世家奈何不了我们。”
李育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宫军长不见得就会知道此事，此事估计也就是下面的人瞒了下来。
不然以宫军长的性格，不会同意此结果。
并且，营长那边也不一定就心中无气，当时石队长一直和营长很亲厚的，当时应该也就是权衡利弊得出的结果。
我也不会勉强去做，有机会才会去争取，没机会就一直等机会。”
赵帆拍了拍李育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李育不是傻子，他有自己的判断，正如王淼所说，军户有军户的生存方式，千百年来早就形成了一套套的规则。
赵帆加入御魔军时间不长，这些许多的弯弯绕绕并不清楚，也提供不了什么建议。
对于宫正平的事情，赵帆心中有恨，但到底如何解决，赵帆也不知道。
若是只是让宫正平死，赵帆有无数机会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了宫正平，或者间接的害死他。
但是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报仇？报什么仇？谁的仇？
石坚的仇？对于石坚而言赵帆只是一个自己格外关照的队员，论亲厚，李华于石坚而言，较石坚于赵帆更好。
还有石坚许多军中好友，就石坚阵亡一事，多少都有些了解。石坚的仇还轮不到自己去报，正如李华所说，这原本就是个双赢。
所以为什么杀宫正平，且抛开石坚一事不谈，宫正平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队长。
正如他自己所说，死后，他有资格上英灵台，暗杀一个合格军人，赵帆做不出来。
那赵帆期望的公正审判又应该如何进行呢？审判一个现在与魔物作战出生入死的队长，在过去因为贪生怕死害死了一人吗？
审判的结果会是什么？宫正平革职戴罪、一应包庇者受罚、撤回石坚超额追封、石坚亲人背上仇恨的包袱，这样的结果产生的价值是什么，维护了那虚无缥缈的公道吗？
成年人的痛苦，很多时候来源于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纠结什么，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
或者应该说，这是庸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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