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国看着这些人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完了早饭。他发现了一个现象。以张明和李岩以及那个年近六十岁的老萧为首的六个人，瓜分了那盆饺子。而其余的十个人则每人一个馒头，喝着那令人作呕的白菜肉汤。
他知道如今社会的一大弊病就是阶级固化导致的对立情绪越来越激烈。却没想到就在这种地方，依然有着如此清晰的区别对待。
吃过了早饭，所有的人按顺序去清洗饭盆。然后去铺位上盘腿坐好。
高卫国的身材高大，所以张明给他安排在最后面坐下。不仅能靠墙，而且还给他屁股下面放了两个海绵垫子。
“早晨七点开始要听广播。播音员的声音那叫一个爽啊……”
张明说着，露出猥琐的笑容。
高卫国没搭茬，初来乍到的要多听多看少说话。别看这些家伙现在人畜无害的样子，没被抓之前，偷窃，贩毒，斗殴，甚至涉黑涉恶，没一个是好东西。
前门的上方有个不太大的液晶电视，旁边还挂着一个黑色的音箱。
七点钟音箱里准时传出来音乐声。在一段流行歌曲结束之后，播音员开始播报今天的内容。
播音员的吐字很清晰，声音很纯正。能够感觉得到这是个经过正规培训的播音员。而且，播报中夹杂着些许的感情色彩，并不像正规的新闻播音员那种刻板冰冷的感觉。也难怪这些家伙会有那些龌龊的幻1想。
“哥，咋样？好听吧？我但凡有一天早上听不到她的声音，这一天都没精神。嘎嘎……”
张明说着自己笑了起来。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难得的一种乐趣了。
“每个周一，所有的干警要开会。他们都会从咱们门前经过去里面的大会议室。到时候老弟安排你站岗，跟你说啊，那里面有几个女的，那叫一个漂亮！啧啧啧，我估计其中就有那个天天早上播音的小姐姐……”
“你特么恶不恶心，还小姐姐。瞧你那点出息。”
高卫国忍不住开口骂他。像个绿头苍蝇一样的嗡嗡半天了。
“嗨，来蹲苦窑了还不得自己找乐子呀，”
张明倒是不介意高卫国对他的态度，并不觉得尴尬。
“你犯啥事儿进来的？”
高卫国看着张明麻杆一样的身材，猜测他应该是个吸毒人员。
“我跟你一样。”
张明一边说一边骂骂咧咧的。
“但是，我这个事情都四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都和解了，我家还赔了对方五万块钱。谁知道现在说纠正错误，就把我逮进来了。”
“王所长跟你啥关系？”
高卫国寻思着，这家伙能做管房的，除了好勇斗狠，没有一点关系肯定是不可能的。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所长王明辉的关系。
“他是我亲舅！”
张明倒是一点也不隐瞒。
“有啥事跟老弟我说，肯定没问题。”
“你这也算皇亲国戚啦，早上的时候，倒是我有点过分了。”
人敬你一尺，我敬人一丈。
高卫国觉得张明这小子打架斗殴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毕竟要在一起待三个月，关系搞得剑拔弩张的也没意思。
“嗨，不打不相识嘛！哥，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是普通人？要不然就你那一出，我舅肯定给你关小黑屋了。但是你啥事没有，我估计你来头挺大。”
高卫国心里想，还真不能小瞧了这些家伙。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些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各种为人处世和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比自己差。
“屁来头，真有来头还能进来？”
高卫国默默叹息了一声。虽然他并不后悔。为了救儿子，他哪怕豁出全部家当去请瓦格纳雇佣兵，打一场局部战争也在所不惜。但是，不过是掀翻了一个电诈园区，顺带着弄死了几个人渣，回来却遭受这种待遇，心里实在是不爽。
“反正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张明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高卫国！”
高卫国正跟张明小声说话，就听得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到！”
他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在看守所，并不是军营。
“出来一下！”
许昕一边说一边开门。
高卫国从铺位上下来，穿好了鞋，龙行虎步的走了出去。
“要戴吗？”
高卫国问许昕。既然到了这里，也别让人家难做。毕竟到处都有摄像头。
许昕有些意外。他以为这家伙是个傲慢的混不吝，刚来就把人给打了。没想到现在还挺懂规矩。
“挂着吧。”
许昕说着，掏出手铐就那样挂在了高卫国伸出的双手手腕上。
许昕在前面走，高卫国跟在后面走在黄线里。一直来到许昕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四张办公桌。此时刚到上班时间，几个管教民警正在电脑前坐着。
大概是因为对高卫国感到好奇，当他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盯着他看着。
“坐吧，找你聊聊。一会儿王所也要找你。”
许昕说着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那个椅子。
这也是个不锈钢管焊接而成的约束椅。坐进去以后双手会被固定在左右扶手上的圆环里。不过高卫国坐进去以后，许昕只是取下了手铐，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这里也是例行公事。不过，不会做任何记录。这一点要跟你讲清楚。”
“嗯。”
高卫国沉声答应了一下，看着许昕开启电脑。
“你当过兵？”
“是，消防兵。”
高卫国看着许昕在用鼠标点击着什么。
“我前年刚从部队回来，也是消防兵。”
“哦，现在消防退出现役了。”
高卫国知道许昕这是聊家常，拉进彼此的距离，消除自己的戒备心理。
“现在的条件也好了很多。灭火机器人都用上了。你们那个时候风险大……”
许昕依旧面无表情的在电脑上一下下的点击着。
“还行吧，和滨海大爆炸比起来，我算幸运的。”
高卫国并没有借机去聊自己的经历，与那些牺牲在一线的战友比起来，自己的断腿之痛算得了什么？
“你也不用谦虚，咱们消防兵个人立功还能活着的，也算不容易。”
许昕手上停了一下。对于高卫国的履历他还是掌握的。但是他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还是让许昕有些意外。
“所以，我一个三等功没啥值得炫耀的。真正的功臣都挂在墙上了。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许昕觉得这天已经聊不下去了，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想让他说出点自己的过往太难了。
“走吧，咱俩去王所那边。”
许昕说着站起身来。高卫国从约束椅的半圆形扶手中侧身出来，迈出一步恰好看见了许昕的电脑屏幕。
“这……”
高卫国刚才以为许昕在操作什么页面，现在才知道，许昕根本就是跟他漫无目的的胡侃。电脑桌面上有个小框框，这家伙竟然在玩掏地雷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