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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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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中,从此不再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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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中,从此不再有你

荣浅转过身,定定看向他,“我知道你向来说话不算数,但我今天肯定要走。”

厉景呈心口的钝痛丝丝缕缕展开,他拿了其中一本相册快步走到荣浅跟前,“你真舍得下女儿?”

“我舍不得。”

厉景呈神色一松,以为她脾气来了,又闹上一闹而已。

男人坐定后将相册交到荣浅手里,“这些照片都是我挑选的,你看看。”

荣浅将相册一页页翻开,小米糍很爱笑,几乎每张都是乐呵地张着嘴,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厉景呈的心思那么明显,他就是要用女儿留住她。

荣浅将相册抱紧在怀里,她垂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相册封面上女儿那张娇嫩白皙的脸。

厉景呈的心还是慌得,特别是荣浅方才那一声,我要走了,这会还在他的心里泛着涟漪。

她将相册放到旁边,“你说过,只要我想走,随时都可以。”

“你到底什么意思?”厉景呈沉声。

“我想将小米糍带着,”荣浅双手紧张地交握,她知道厉景呈答应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不会有,但她还是期许奇迹能发生,“你以后还能结婚生子,你让小米糍跟着我吧,好吗?”

这是这段日子以后,厉景呈见到她头一次露出乞求的眼神。

男人冷冷划开嘴角,“你想都别想!”

荣浅鼻尖冒出酸意,目光甚至不忍去看小床内的女儿,“厉景呈,我要离婚。”

“呵,”男人轻笑声,“离婚是吗?可以,分居两年以上法院才能判,你就等着吧。”

“离不离婚,只是一张纸而已,你又何必霸着不放?”

“荣浅,想离婚,门都没有,我就是要霸着你,我得不到,谁都别想得到。”

荣浅气得嘴角哆嗦,“你变态!”

“随便你怎么骂,”厉景呈眸子阴冷,“你要走是吗?你即便走出了帝景,我也不会跟你离婚,更不会让你带着小米糍,只要你出了那扇门,你就别再指望今后能见到女儿,一面都不许!”

荣浅杏眸圆睁,眼里的愤怒越聚越烈,“就算是离婚,我还有探视权,你凭什么不许?”

“什么权那都在我手里,我说了算,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只要踏出去一步,我永远不会让小米糍知道她的亲生妈妈是谁!”

荣浅忍不住,眼泪刷得流了出去,她伸手打向厉景呈的肩膀,男人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后将她拉近,两人的脸几乎撞上,厉景呈眸子盯紧她,呼出的热源喷灼到她脸部,“难道,这么可爱的女儿都留不下你吗?”

“我没法面对的是你,”荣浅回道,“我再爱小米糍,可我留在这就要天天看到你,跟你一起生活,每当我挺不过去的时候,你就说,你不想要女儿了吗?厉景呈,她是我生出来的,我比谁都爱,可你却将她当做套住我的枷锁,我多待一天,我就觉得窒息得活不下去。”

“你死了吗?”厉景呈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收紧,“你不是好好地活着吗?在这,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依然对你宠溺,还有你所谓的最爱的女儿,你还缺什么?”

荣浅咬紧唇瓣,厉景呈的心理已经扭曲了。

她用力将他推开,“是你亲口说的,只要我一个人,我就能走。”

男人噤声不语,他是真没想到,荣浅能走得掉。

连他这么硬心肠的人,有了小米糍后都已经不知不觉变得柔软,更别说荣浅这样的,他的威胁在她眼里,似乎一文不值了。

“你别又说,我也不能走,我留到现在都是为了女儿,”荣浅擦拭下眼角的泪水,“厉景呈,强留一个心不在这儿的女人,对你一点好处没有。”

“那你的心在哪?”

男人抬了抬眼帘。

荣浅舌尖发麻,鼻翼的酸涩是止也止不住,她懂那种被人狠狠伤过心的滋味。

她只是不懂,聪明如厉景呈,这种反问分明是要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难道他真的已经刚强到感觉不到痛吗?

“我的心在哪,你不懂吗?”

她余光落向小床内,她的心,如今只在女儿身上。

可惜,她给了他一个模糊的答案,也顺利让厉景呈接受了这个本就含有歧义的答案。

厉景呈嘴角的冷笑化为嘲讽,一两年的时间,终究抵不过那十五年。

骄傲如他,又何必强留这样的人?

他站起身,迈着僵硬的双腿走了出去。

荣浅捂着嘴,不让哭声传出去,她看着厉景呈逐渐走远的背影,一种悲戚感在心头滋涌,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有双手在狠狠撕扯着她,痛,却又必须痛着。

荣择坐在荣氏的办公室内,昨天就办好交接手续,他双手插进发丝,目光盯着硕大的电脑屏幕。

手机铃声响过好几遍,他这才伸手接过。

“喂?”

“哥。”

荣择靠进椅背,“浅浅。”

“公司怎样了?”

“我现在在办公室,你呢,你考虑得怎么样?”

荣浅站在阳台,目光望得很远,能看到帝景外秀丽的风光,她闭了闭眼睛,似乎一股新鲜的空气吸入鼻翼间,“我今天下午就会回家。”

“好,”荣择嘴角浅勾,“你的房间一直留着,回来就能住。”

“哥,公司怎样了?”荣浅心里担着份心,“有没有什么大的纰漏?”

荣择的视线再度落向电脑,他摇下头,故作轻松,“没有,很正常。”

“那就好,”荣浅悬起的心总算落定,“我生怕我当初的决定毁掉了荣氏。”

“我让司机来接你吧?或者,让佳佳来。”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荣浅并没再多说,挂断电话后回到了房间内。

耳畔传来嘟嘟声,荣择这才反应过来,将手机摆到旁边。

厉景呈的团队临走时的釜底抽薪,将荣氏推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渊,资金链断缺,钱全部投资了项目,且短时间很难有收益。许多工程甚至还未正式启动,他这是用钱打造一个不切实际的未来。

有些项目急需注入资金,可荣氏的账面上只有寥寥几个钱,荣择接手的是个烫手山芋。

但他没有告诉荣浅。

她既然执意要走,有些话,还是等离开后再说,荣择不想再牵绊住荣浅的脚步。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荣择扬声,“请进。”

进来的是以前就跟着他的秘书,“董事们都已经到齐了,在办公室等着您。”

“好,我马上去。”

秘书神色犹豫,“荣总,我看他们一个个面色很不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毕竟,他们一直觉得之前的管理模式……”

“荣氏不可能永远交托在外人手里,现在摆在眼前的难关,必须要挺过去。”

荣择收拾下桌面后,起身往外走。

荣浅本想给荣择打完电话后就离开,但回到房间,恰逢小米糍醒来,荣浅抱起她喂奶,满月的时候,小米糍剃了个光头,到这会头发还是稀稀拉拉的。但尽管这样,仍旧掩不住那继承了爸妈优点的清秀五官。

她满心爱怜,小米糍喝完奶后,喜欢玩,荣浅将她放入小床内,转转乐发出轻扬的童音,小米糍咯咯笑着,伸手还要去拉拽。

荣浅又将她抱到怀里,她在她额前、脸上亲了又亲,似乎怎么都亲不够。

“宝宝,宝宝。”荣浅拥紧女儿,更想将她嵌入自己的怀里,“别怪妈妈狠心,如果,用我身上任何的东西来换你走,我肯定都愿意,不管是时间还是健康,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没法留在……”她想了想,当着小米糍的面,还是说出这声称呼,“妈妈只是没法留在爸爸身边……”

荣浅哽咽出声,但怀里的女儿显然还不懂大人间的恩怨,她只想玩。

她挣扎着将手伸向转转乐,嘴里发出嘤嘤的声响。

荣浅抱住小米糍不住亲吻,“我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

“哇哇哇——”小米糍豁然哭出声,身体开始扭动挣扎,荣浅只好起身将她放回小床内。

她哭声渐渐收住,看到转转乐上的小蜜蜂,立马笑开了颜。

见小米糍这样,荣浅越发哭得伤心。

“女儿,你还这样小,你的记忆中甚至不会有妈妈的存在,但妈妈爱你,永远都爱,”荣浅弯腰,拉起她的小手亲,她总觉得亲不够,“你要记住,你是有妈妈的,只不过妈妈暂时没有在你身边而已,我的女儿,宝宝,对不起……”

厉景呈站在房门外,听到荣浅的哭声传到耳朵里,他喉间轻滚,转过身背部抵住门板。

他那么自信,自信能留住她。

没想到。

厉景呈鬓角处的短发尖削有力,他双手抱在胸前,他那么疼爱女儿,如果荣浅走了,小米糍成长的路上就缺失了母亲这个角色。

他想过,要将最好的东西都摆到女儿跟前,别人有的,小米糍不能缺,别人没有的,小米糍要全部拥有。

可别人都有的妈妈呢?

那是最最平常,只要是个孩子就会有的妈妈啊。

他又该怎么和小米糍说,你不是个野孩子?

厉景呈的手伸向门板,心里被矛盾所揪扯,最终,他还是将房门反锁了。

那一刻,心被无奈和讽刺填塞得满满当当,这难道已经成了他留她的唯一方式了吗?

他自己都替自己觉得悲哀啊。

荣浅听到动静,跑过去拉了拉门,果然被锁住了。

她一掌狠狠拍向门板,“厉景呈,你开门!”

那一掌仿佛打在厉景呈的脸上,将他的自尊击得溃不成军。

荣浅的掌心立马泛红,火辣辣得疼。

“你锁住我有用吗?我既然下了这个决心,今天走不掉,明天还是要走,今年走不掉,明年也要走,厉景呈,于事无补的,你省省力气吧。”

这样的女人,他留有何用?

厉景呈一遍遍反问自己。

凭他这样的,不需要多言,动动手指头就能有数不尽的女人前仆后继而来,他这份执念,究竟为了什么?

也只有厉景呈最清楚,他要的一直就只有她。

荣浅用力拉了下门板,愤怒和悲哀再度袭上心头,厉景呈这样对她,她怎么还可能有丁点的犹豫留下?

以后,她总有被再次揭开伤疤的时候,她要走,他便将她禁锢起来,这样的日子荣浅连想都不敢想。

中午时分,佣人进来送饭,她神色小心翼翼,不明白为什么隔了几天,荣浅又被关起来了。

进去时,荣浅抱着小米糍坐在床沿,看到佣人送来的饭菜,她冷冷道,“拿走吧,我不会吃的。”

“少奶奶,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你告诉厉景呈,一天不让我走,我就一天不吃东西。”

佣人杵在边上,“您这样可不行,身体会被折腾坏的。”

“都这样了,我还能指望自己的身体好到哪里去?”

佣人叹了口气,缓缓走出去。

这个房间内,曾经的欢声笑语被死一般的寂静所取代,佣人晚上再来送饭时,果然见她中午的东西一口没动。

她将晚餐放到茶几上,又将中午的饭菜收拾下去。

厉景呈在楼下看见,“她没吃?”

“可不是吗?一口没动。”

厉景呈只字未说,只是摆了摆手。

他在家从来不酗酒,应该这样说,哪怕是在生意场上,他也不会酗酒。

厉景呈走到酒柜前,开了瓶伏特加,没有经过丝毫勾兑,倒入杯中后直接饮入喉间。

高浓烈的刺激,灼烫了他的食道,厉景呈又灌了两杯,他走到落地窗前,在黑暗的夜空下,双层玻璃房真的犹如宫殿般屹立在那,蜿蜒到屋顶的灯全部打开,可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厉景呈想过,将它打造成名副其实的皇宫,可那又怎样,荣浅偏偏连看都不看眼。

舌尖残留着酒味,男人伸手覆向落地窗,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厉景呈扪心自问,他是不是应该放荣浅走。

可那股子执念令他无法释怀,他千方百计将她绑在身边,夺了她的公司,又让她怀上孩子,再用一纸结婚证牢牢捆住她,可就是这样的三重保证下,都仅仅只是放慢她离开的脚步而已。

厉景呈自然不甘心。

但他比谁都了解荣浅,他若强行禁锢,最后只会落得两败俱伤。

厉景呈取过边上的酒杯,轻啜口后,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一饮而尽。

浓重得犹如黑幕般的夜色逐渐褪去,东边悄然泛起的鱼肚白划开云层,厉景呈犹如一尊雕塑般站立在原地。

荣浅翻个身,浅眠过后也睡不着了,昨晚,小米糍是贴着她睡得,女儿的两手高高举过头顶,屋内是恒温,所以荣浅不用害怕她冻着。

小米糍睡得很沉,嘴里偶尔发出哼哼的响声,荣浅紧贴女儿的脸,她拉起小米糍的手,见指甲有些长了,便起身拿来指甲钳。

小心翼翼得一个个剪掉,又将她的小脚趾甲也剪去,荣浅跪在床上,仅仅一个月多,小米糍好像长大不少。

孩子的变化那么大,再过三个月、半年、一年,她的小米糍会长成个漂亮的公主,窝在她爸爸的怀里撒娇。

荣浅眼圈通红,这几日,眼泪总是不受控制,心里一想到离开女儿的日子,就会恸哭。荣浅擦着泪水,手指抚上小米糍的脸,“宝宝,你以后会知道妈妈这样爱你吗?你会不会以为我把你遗弃了,会不会觉得是我不要你?”

小米糍一声不吭,即便听到,也完全听不懂。

楼下,佣人进入客厅,猛地看到落地窗前站着个人影。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再定睛一看,却是厉景呈。

身上的穿着还是昨晚的。

佣人亦步亦趋上前,“厉少?”

厉景呈闭着的眸子睁开,“什么事?”

“您在这站了一晚上,赶紧回房歇息吧,少奶奶走不掉,我会看住大门的。”昨晚她收拾完,回房时就见他站在这,后来不放心,凌晨时分也偷偷来见过,他还是没回二楼。

听了佣人的话,厉景呈轻讽出声,“若这样简简单单就能看得住她的人和心,我倒心甘情愿给她敕造一座皇宫,一辈子只给她一个人住。”

佣人听闻,只好转身离开。

她刻意将荣浅的那份早饭提前做出来,然后端上楼。

开门进去,一眼看到茶几上的饭菜纹丝未动,佣人心里也跟着堵闷,“少奶奶,你们这是何必呢,厉少昨晚一宿没睡,就在客厅里站着。”

荣浅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他以前夜生活就丰富,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死不了。”

“厉少真的很紧张你。”

荣浅目光移到她脸上,嘴唇发白,有气无力,“端下去,我不会吃的。”

“您就算为了小姐也好啊。”

荣浅掀开被子,重新躺回床上。

昨天下午,荣择的电话就打来了,荣浅没告诉他被关起来的事,只说还要逗留两日,让他们别担心。

佣人将昨晚的饭菜原封不动送下楼,厉景呈正好走上楼梯,他瞥了眼,一声不发抬动脚步。

她已经跟他用上绝食这一招了。

厉景呈昨天还想过,狠狠心,饿死她拉倒,可那不过是句不争气的气话罢了。

窗外的景物还未完全复苏,都沉睡在昏暗的晨雾中,帝景内的景观灯一一亮着,放眼望去,市区内的高层建筑都在酣睡,厉景呈看眼时间,才早上五点而已。

佣人关心他,今儿才会起得格外早。

他沉重的脚步落在地板上,一步步接近主卧。

荣浅听到动静,怀里紧紧抱住小米糍,卧室门被推开,男人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厉景呈彻夜未睡,下巴冒出点点青茬,他径自走到床前,弯腰欲从她怀里抱过女儿。

荣浅惊蛰般坐起身,“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要走吗?我把门给你开着,把女儿给我。”

听闻这句话,她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

荣浅双手抱紧怀里的小米糍,不住摇头,“不。”

厉景呈也没抢夺,只是两手撑住床沿,目光定定落在荣浅脸上,“那就别走。”

“不!”这一声,依然坚决。

男人看向她怀里的女儿,在蜜色的灯光下,能看清楚小米糍眉宇间那层很细的绒毛,荣浅迟迟不肯将她交给厉景呈。

她缩到床头后,从另一侧抱着女儿下床,脚步往门口方向而去。

厉景呈拦住她的去路,这会没有犹豫,硬是从荣浅怀里将小米糍抱了过去。

她落了个空,心也空了。

喉间冲出的哽咽声被荣浅强行咽下去,眼里满满聚集着悲伤,她不住抽泣,双目盯着小米糍不放。

心痛一阵紧过一阵,但既然下定这个决心,荣浅就有心理准备。

她咬了咬下唇,擦了把眼泪后转身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包。

厉景呈看着她迈动艰难的步子往外走,他咬紧牙关,还是一个字没有喊出来。

荣浅走得很慢,她想过这样的场景,当时只想着扭头就跑,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挺一挺也能过去的,可她还是不舍得啊。

厉景呈就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好几名佣人和月嫂都起来了。

看到荣浅背着个包,有人上前阻拦,“少奶奶,天还没亮,您去哪?”

荣浅没有回答,径自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周边的好几人都聚过来。

厉景呈冷着声,突然说了句,“你们都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全部往外面走了,厉景呈将小米糍放进婴儿床内,他大步上前,在荣浅即将跨出大门的一刹那,他从身后紧紧将她拥住,长腿将门一勾后带上。

荣浅双肩被他抱住,没法动弹。

她弯了弯腰,“厉景呈,放开我!”

男人将她抱起,荣浅双腿腾空,厉景呈将她一把抱到沙发跟前,荣浅整个人往里陷,身子朝后仰,厉景呈忽然蹲下身,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这个动作,令荣浅陷在里面半晌没动。

厉景呈的手臂越收越紧,灼热的鼻息紧贴她腹部,每呼出的一口气甚至都能令她感觉得到。

荣浅噤声,两手在他肩头推了推。

“松开。”

男人单膝压在地上,头就埋在她身前。

荣浅推不开他,只能坐在那一动不动。

厉景呈将她拖向自己,“我真的就没法留住你么?”

“厉景呈,当年的那件事情出了以后,我说,我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但我现在没有,这是我最大的容忍。”

男人抱住她半晌没说话,荣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有一股温热浸透了她的打底衫,但她觉得不可能。

厉景呈这样高傲,流血都不可能,更别说是流泪了。

厉景呈收紧的双臂好像要掐断她的腰一般。

她觉得好痛,荣浅张了张嘴,“厉景呈,你松开吧。”

男人脸侧的肌肉紧咬,人犹如魔怔般,荣浅推了推他,仍旧是纹丝不动。

他说不出乞求的话来,事已至此,似乎连乞求也没用了。

厉景呈后背僵直,他呈现出来的每一处线条都是那样干净健美,却又不合时宜地被涂抹上一层悲伤和寂寥。

这个动作,持续了半小时之余。

荣浅任由他抱着,厉景呈放下姿态,“我真的对你不好吗?”

“当你一遍遍这样问我的时候,连我都快觉得,我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了,”荣浅抬起手指,最终落到厉景呈肩头,“你对我宠爱有加,但爱情不是掠夺,你用你商场上的杀伐决断对待你想得到的东西,但是厉景呈,我是个人啊。我就算在外面到处碰壁,也好过被你蓄意地藏在羽翼之下,你现在说你爱我,可你所有的掠夺却都发生在爱我之前,你宠着我,其实是将我的翅膀全折断了,让我再也飞不起来,然后甘心情愿躺在你为我铸建的宫殿内,是吗?这种跟死没有区别的爱,我要不起。”

厉景呈被猝然一击,他这般**地捧出自己的心,可在荣浅的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男人手里的劲道逐渐松开,这也是厉景呈的底线,残留的骄傲令他不得不放手。

跪在地上的膝盖已经发麻,厉景呈起身时,腿犹如抽筋般不受控制。

婴儿床内的小米糍似乎预知到什么,哇哇大哭起来。

荣浅心一颤,打了个哆嗦,她起身快步来到床前,小米糍睁着一双圆亮的双眼,在看到她时很快收住哭声。

荣浅难受的要死,厉景呈站在床边,“你既然要走,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眼泪簌簌而下,最终狠狠心,咬咬牙往外走。

男人嘴角勾起抹冷笑,神色怆然,他一把捞起小床内的女儿,跟着荣浅往外走。

园子内的佣人们见到荣浅出来,也不好多说什么。

厉景呈就在荣浅身后的几步开外,怀里的小米糍再度哭喊起来,凄厉的嗓音震嚣整个帝景,荣浅每走一步,脚底下都像被尖刀刺过,步步锥心,步步淌血。

这么一段路,她却怎么都走不完。

守在边上的月嫂示意几人都回屋内,厉景呈顺着荣浅的足迹向前,她不敢回头,眼泪却越流越凶。

“荣浅,你今天只要跨出这个地方,今后就别再想见女儿!”

这句话,是他第二次警告她。

荣浅脚下走得越发慢了,她伸手捂住双耳,厉景呈眼里渐起一层朦胧,怀中的女儿哭得歇斯底里,男人双手紧拥,声音刺透荣浅的耳膜,她多想回头,多想再抱抱小米糍。但她余光撇过那座玻璃房,整个人不由心悸,荣浅一咬牙,咬破嘴唇的疼痛将她的心神瞬间拉回来,她继续沿着原先的路往前走。

“荣浅,我不会让小米糍知道有你这样的妈妈,走出了帝景,你就只当没生过她吧。”

荣浅的步子猛地顿住,厉景呈也停在她三步开外。

她骤然转身,“你混蛋!”

“她将来的人生,你必须要缺席,她开口喊得第一声不会是妈妈,更不会是你。”

最锥心的痛,莫过于此。

荣浅哭得两眼剧痛,男人定定看着她,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厮磨至极。

小米糍渐渐止住哭声,只是不住盯着厉景呈看。

“她是我女儿。”

“但你没有想过要她。”

荣浅往后退了两步,“厉景呈,我恨你。”

说完,便转了身快步往外走。

保安探出头,厉景呈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给她开门。”

沉重的铁门在荣浅跟前缓缓打开,只有一步之遥,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天还未大亮,迷蒙的暗色黑沉沉压在人的头顶,远处点着路灯,荣浅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晦涩的。

她扭头看向小米糍,女儿还不懂,咬着手指头朝她看。

荣浅不想再哭,她极力控制住情绪,最后一步,她是倒退着出去的。

人已经到了铁门外,厉景呈眼底聚起诡谲的波澜,这一眼的绝望几乎浇熄掉男人潭底所有的亮光,他垂在裤沿的掌心收拢,“关门!”

大门在荣浅的视线中一寸寸紧闭,小米糍好奇地盯着,时不时看向门外的荣浅。

她的心真的碎了,碎成一瓣瓣,再也没法拼接起来。

荣浅双手抓着栏杆,厉景呈走近步上前,两人之间就隔了层铁门,可却是怎么都没法逾越的。

要失去的时候,往往到最后才更加撕心裂肺,荣浅伸出手想要碰碰小米糍的脸。

厉景呈只是朝后退了步,就轻松避开她的触碰,荣浅整颗心空落,“女儿!”

“这样看得见却没法碰触到,难受吗?”

她哑着嗓音,目光狠狠落向厉景呈。

男人抬起左手,修长的指尖抚过小米糍的脸,宝宝许是觉得痒,咯咯笑出声来。

荣浅双手紧握栏杆,强忍着的泪水再度决堤而出。

厉景呈单手抱住小米糍,荣浅想让自己转身快步离开,可双腿根本不听她的话,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似的。

男人也没立即离开,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都觉分外揪心。

荣浅饿了整整一天,再加上伤心欲绝,体力早已透支,她人倚靠在栏杆上,双腿发软。

“不是要走吗?还留在这做什么?”

“厉景呈,就算我求求你,每周让我见见女儿好吗?我不会动带她走的念头,我只是看看。”

厉景呈手指在小米糍背后轻抚,“你想都别想,这是对你要走的惩罚,我不可能让你见。”

“那你当初对我做过的事,谁来惩罚你?!”

男人嘴角勾勒抹苦涩,他被惩罚得还不够吗?

荣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除了她,他厉景呈还能被谁折磨的这般体无完肤?

“这叫一报还一报,荣浅,你和霍少弦说过,除了彼此,今后不会再爱别人,但我至少已经使得你们没法爱下去,这辈子,你都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我想到这儿,就觉得很痛快。”

“你!”荣浅身子一软,顺着铁门往下滑,摔在了地上。

一辆车疾驰而来,荣择本是不放心,经过这儿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他将车停靠好后下去,快步来到荣浅身边,“浅浅,你怎么了?”

荣浅目无焦距,双眼红肿,只是不住抽泣着。

荣择搂过她的肩膀,“走,我带你回家。”

她哭着,哭声越来越重,荣择起身时朝厉景呈看了眼,“我们走。”

荣浅伸出右手,但只是抓到把空气,她哽咽不止,脚步凌乱得被荣择往前带。

“女儿,我的女儿——”

荣择将车门打开,“浅浅,听我的,赶紧上车,你多待一分钟就多难受一分,我们走。”

他将荣浅强行塞进了车内,荣浅扑到车窗前,车子发动后,她眼睁睁看着小米糍离她越来越远,她双手拍打着车窗,却只能无力地哭喊。

厉景呈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无踪,他还是定定看着远处。

走了,真的走了。

吏海飞往南盛市的飞机上。

盛书兰紧张地握住双手,沈静曼皱紧眉头看向外面,不经意地扭头,却见盛书兰满头都是汗。

“书兰,你怎么了?”

“妈,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担心景呈。”

沈静曼脸色肃冷,“佣人打来电话,说荣浅闹离婚,还说景呈把她关着不让她走,这叫什么事,害得我一整个晚上没睡好。”

“可我觉得他们感情挺好的,这不才满月不久吗?怎么会闹到离婚呢?”

“谁知道,荣浅那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说景呈太宠她了,无法无天。”

盛书兰情绪焦虑,“我最担心小米糍,她还那么小。”

沈静曼拍拍盛书兰的手背,“离婚应该不至于,多大点事,顶多耍耍性子,过两天就会好的。”

“希望是这样。”

“我让你别来,到时候荣浅看到你,又要百般为难,妈见不得你委屈。”沈静曼也全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要不然,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荣浅。

“妈,我不放心景呈。”

“你对他那么好,有什么用。”沈静曼气着厉景呈,忍不住责备起儿子。

盛书兰轻笑,“我愿意呢,从小到大不都这样吗?”

“你啊。”

盛书兰靠进椅背内,她也没睡好,人觉得很累,但却没有丝毫睡意。

心里涌起的不安令她难受,她总觉得,厉景呈这时候比她还要难受。

下了飞机,两人立马打车赶往帝景。

到了那之后,沈静曼刻意看眼时间。

早上九点。

车子停在帝景门外,保安看眼,忙出来相迎,“夫人,书兰小姐。”

沈静曼行李也没拿,径自往里面走,盛书兰跟在了后面。

荣浅回到荣家后,被带上楼,洗过澡躺在床上,就连房间内的窗帘都被她拉上了。

荣择敲了两下门进去,荣浅的哭声透过被子传到他耳朵里,他伸手将房里的灯打开,这样下去,荣浅非病倒不可。

他径自上前,拉掉她盖住头的被子,荣择膝盖压住床沿,两手捧住荣浅的脸,“浅浅,你听我说,你不能再这样哭,现在荣氏很危险,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安慰你,你需要靠自己挺过去。”

荣浅止住哭声,“荣,荣氏怎么了?”

“很惨,很惨,我都没有这个信心将它起死回生,但我们必须试一试,我负责将公司救活,你负责将自己救活,做得到吗?”

荣浅哽咽了几声,重重点下头,“做得到。”

“很好,”荣择抽出纸巾替她擦下脸,“这条路,肯定很难走,我们就比赛好了,看谁先活过来。”

荣浅抓着他的手腕,“我死不掉的,我是打不死的荣浅。”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帝景。

沈静曼径自走进客厅,连鞋都没换。

放眼望去,却见厉景呈抱住小米糍一动不动坐在沙发内。

她目光看向四周,并没发现荣浅的踪影,沈静曼沉着脸,“这个家,她是真的不要了?荣浅人呢?”

站在旁边的月嫂杵着没敢搭话。

沈静曼丢下手包,快步往楼上而去,盛书兰不关心这些,她现在眼里心里只有厉景呈,她站在男人跟前,厉景呈就跟失了魂似的,手里的小米糍已经熟睡,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那,不言不语。

盛书兰看着心痛极了,她伸手捂住嘴,将哭声咽了回去。

沈静曼找了圈后很快下楼,“荣浅呢?”

一名佣人走过来,声音怯懦,“少奶奶今儿一早就离开了。”

“她!”沈静曼吃惊,“她居然……”

沈静曼再次望向厉景呈的眼中充满疼惜,她几步上前,小心翼翼从他怀里将小米糍抱起来,“景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厉景呈并没搭话。

佣人叹口气,“少奶奶走后,厉少就这么坐着,这都好几个小时了。”

盛书兰更是心疼到不行,沈静曼气得直哆嗦,她将小米糍抱向婴儿床。

厉景呈就连头都没抬下,盛书兰坐到他身边,“景呈,景呈。”

他一语不发,目光定在某一处。

盛书兰将手落到他肩膀上,话语内是抑制不住的哭腔,“景呈,我是书兰啊。”

男人这才有了反应,他扭过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双眼一闭,栽倒在了盛书兰的怀里。

“景呈!”

盛书兰尖声惊叫,她不明白,她爱的男人为什么要被别人伤得这样深,荣浅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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