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为了逃避，也许是不愿面对，当司擎苍带着李叔往医院赶去的时候，凌依并没有跟过去。
坐在柳言的房间里，凌依沉默的看着窗外的大雨。
“姐……”
看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凌依，柳言低声道：“节哀！”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单看藤与他姐相处时那种无言的默契，他就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肯定不浅。
看着窗外的大雨，凌依的声音有些飘忽，“你们人类的生命总是这么脆弱。”
柳言抱住了凌依，他极力压抑着胸腔中的酸涩，道：“姐，你还有我。”
凌依在柳言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没有哭。
“其实，我不应该伤心的。死亡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不用再害怕睡着后那些生不如死的过往再跑进脑海里折磨他，不用再面对那些对他没有什么真心的人，不用再为了保持清醒而自残，不用再为了生存而奔波劳累……
他得到了解脱，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的。
凌依轻声对自己道：“我应该替他感到高兴的。”
可……
凌依咬紧了牙关。
她的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
等心里终于不再那么难受之后，凌依离开了柳言的怀抱。
“谢谢你，我好多了。”
柳言没有说话，不过他也没有离开这里。
虽然他现在很想给凌依留些私人空间，但是……
柳言有些害怕，他怕自己一旦离开这里，凌依就会自残。
凌依对柳言勾了勾唇角，“走吧，我们去医院那边送送藤。”
等凌依换上一身白色的衣服和柳言赶到医院里后，看到的就是在抢救室外面站着的司擎苍。
司擎苍拦住了想要往抢救室里去的凌依。
他低声道：“让李叔在里面单独待会儿吧。”
看着抢救室门上没有亮起的灯，凌依嗯了一声。
她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医生说，藤今天早上7七点多的时候，自己爬上了二十楼，从天台那里跳了下去。”
跳楼？
凌依没有想到，藤竟然会选择这种方式自杀。
司擎苍看向凌依低声道：“我要去院长办公室那边看看监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听到司擎苍这话，凌依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你。”
司擎苍捏了下她的手指，“那我去去就回。”
等司擎苍离开后，凌依沉吟片刻，然后对柳言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一下。”
凌依没有理会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她的柳言，她直接推开抢救室的门走了进去。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李言眼睛通红的看向走进来的人。
“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哪天要是死了的话，就把他的尸体火化了，然后把他的骨灰撒进黄河里。”凌依看着床上被白布盖住的人轻声道。
李言看着凌依身上的白色衣服听着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咬牙道：“你昨天是不是给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自杀？”
凌依昨天才来医院看了藤，藤今天就跳楼了，他不相信凌依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做手脚。
看着紧紧抓住藤的手的李言，凌依嗤笑一声，“你是与他扯过结婚证的人，结果人都已经死了，你竟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凌依看着李言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李言，你配不上他。”
在藤决议要死之后，凌依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个天真单纯的藤遇到的不是风流浪荡的李言的话，他还会死吗？
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个真心疼他爱他洁身自好的人，那个藤就不会心灰意冷了，如果他没有心灰意冷的话，他就不会沉睡在潜意识里再也不愿意醒来了，如果他不沉睡的话，报完仇心无牵挂之后的藤只会在潜意识里陷入沉睡，又怎么会跳楼呢？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如果。
凌依有些厌恶的看了李言一眼，“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希望你能尽快把他的尸体火化了，然后尽快把他的骨灰撒到黄河里。”
看着李言紧绷的下颌，她冷声道：“你要是做不到的话，我会亲自动手的。”
想到曾经在凌依身上见识过的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能力，李言咬牙跪在了凌依的面前。
“凌小姐，求你让我把藤的骨灰葬进我们李家的坟墓里。”
“李言。”凌依冷声道，“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死者的遗愿。”
李言看着凌依一字一顿道：“我不信。”
他不信凌依说的这些话。
藤那么爱他，怎么会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呢？
他肯定愿意葬进他们李家的坟墓里，在他百年之后，与他合葬的。
看着李言眼底最深处的不信任，凌依扯了扯嘴角。
“藤死前已经找律师立过遗嘱了，你要是不信的话，等律师来了可以好好看看他的遗嘱。”
看着凌依这一副格外笃定的样子，李言的呼吸一窒。
凌依用精神力扫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人，然后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看着在抢救室门口站着的人，凌依一愣。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借着身高的优势，司擎苍看到了在地上颓废的跪着的李叔，他不动声色的对凌依点了下头。
“我进去看看李叔。”
看着司擎苍手里拿着的纸，凌依从抢救室里出来，侧身让他进了抢救室。
等抢救室的门被司擎苍关上后，凌依闭上了眼睛。
她认识的司擎苍手里拿着的那张纸。
那是藤昨天上午写下的遗书。
一封为了不让医院的人因为他的死而被人追究责任的遗书，一封为了让李言好好照顾他那个早产的私生子而写下的遗书。
想到藤在写遗书时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凌依有些难受的捂住了胸口。
“姐！”看着凌依面色苍白，一脸难受的样子，柳言赶紧扶住了她。
“姐……”柳言双唇颤抖的看着凌依，她该不会是毒发了吧？
凌依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对柳言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凌依抓住李言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去。”
“不在这儿再待会儿了吗？”
“不用了，我们这就走。”她今天来这里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藤是否真的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去往了极乐世界？
事实证明，藤不愧为能够把那些黑心的资本家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狠心人。
他真的抛弃了他的孩子。
其实也不能说是抛弃吧？
毕竟，他在死前已经给自己的孩子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听着抢救室里传来的打斗声，凌依脚步一顿。
不过，她并没有回头。
其实，如果药店里那种让人失忆的药水研制成功了的话，她是非常想给李言灌下这么一瓶药水的。
凌依相信，如果可以的话，藤也不愿意在死后还被这么一个让他感到恶心的人想念的。
————
藤的葬礼凌依并没有去参加。
不过，他头七那天，在李叔把他的骨灰撒入黄河里后，凌依抱着一坛酒在黄河边上坐了许久。
看着面前波涛滚滚的黄河，自藤死后，一滴泪也没有掉过的凌依眼里噙着泪花，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把坛中的酒全部倒入了黄河里。
“再见！”她对着黄河轻声道，“别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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