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昏昏欲睡的羽阳被送回了瑞安城中，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便就清醒过来，仍是洗漱更衣，准时启程前往云若宫。
待羽阳来到云若宫内时，大祭司正在修炼中，见她来到，很是吃惊，问：“不是夜里还在医院么？怎么不多睡会儿？”
羽阳也有些吃惊，走近到大祭司跟前，问：“大祭司怎么知道？”
“你父王让人来传话了，说今日你会告假。”
羽阳一笑，说：“若是一有事便休息，何时才能学成？更何况今日我有许多问题要询问大祭司，还望大祭司能与我一一解答。”
想到羽阳如此坚毅，大祭司心中慰藉，她露出不明显的一丝笑意，问：“你想问我什么？”
“大祭司能否告诉我，谁是神？”
大祭司愣住了……
她望着羽阳微微蹙起的眉间，她知道，羽阳并非随口一问，而是真的思考良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答案，无可奈何才来询问她的。
可她应如何回答？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在这片大陆上，所有的人都信奉着“神”，没有任何人胆敢对神有一丝不敬，更没有人怀疑神的存在，可她——诺嘉羽阳，她不一样，她出生在一个没有神存在的岛屿，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是属于人类的，神是什么？她不知道。
此时，大祭司的脑中浮现几幅陈旧记忆中的画面，那样的画面已经非常模糊了，可在这样的模糊画面中，有个人的笑容却异常的清晰。她摇了摇头，甩去那些她差点就要遗忘了的古老记忆，望着羽阳，反问她：“你先告诉我，你觉得神存在吗？”
“我……”思考片刻过后，羽阳压低了声音，不敢看向大祭司，小声回答，“他们告诉我，神是存在的，可是，我不觉得神在我们身边。”
羽阳抬起了头，再次恳切地问：“大祭司，你能不能告诉我，谁是你们一直在说的神，神又住在哪里？如果我的身上流淌着神的血液，那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住在哪里？他们会死吗？”
“……”
大祭司有些震惊，她震惊的不是羽阳这番在世俗眼中大逆不道的发言，而是她对于这个世界极为准确的观察。
所有神的信徒都无条件地相信那个伟大且拥有绝对力量的神能够赐予他们所祈求的美好，可从未有人思考，神是什么，神在哪里，神如何存在。
大祭司的心口有些悸动，漫长的岁月过来，她已经快忘了什么是血液沸腾的感觉，她好想告诉羽阳，想告诉她这些问题真正的答案，可话刚到嘴边，她又冷静了下来。
最后，大祭司还是没有开口，她只是说：“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先祖，诺嘉，他是真正的神之子，你是他珍贵的血脉。”
大祭司话音未落，羽阳便急忙又问：“那伏芝家呢？际家呢？臻家呢？还有十大贵族，还有那些没有排上名次的小贵族，他们的祖先也是神之子？如果是的话，这个世界是不是有很多的神明存在？这些神明是不是互相竞争？否则为何在人世间降临如此之多的神之子？”
“……”大祭司再一次愣住了。
为了保证王族的绝对权力，世间从来只承认羽阳的先祖诺嘉是神之子，其他贵族的祖先并没有资格被冠以神之子的称号，羽阳的判断已经很接近真实的答案了。要告诉她吗？可这样的事实若是让世间知晓，诺嘉王族在民众心中如何成为独一无二的珍贵？
就在大祭司陷入犹豫之时，羽阳已经察觉了答案，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说：“看来……我猜得没错。为了诺嘉王族的统治才会篡改史书，削弱其他贵族的先祖存在，模糊语言，只让其他贵族和世人以为，贵族们的力量来自于神明的恩赐。”
羽阳已经说出了答案，大祭司没有选择了，她看向了羽阳，认真地说：“你猜得没错。两千年前，大陆纷乱，诺嘉以他所拥有的神之力统一大陆，在他征战四方，即将一统大陆时，其他神不愿诺嘉独大，纷纷降下人间，想要再起纷争，却发现早已无法动摇那个在人们心中最为伟大的诺嘉。诺嘉不计前嫌，将众神收入麾下，让他们效仿自己，和人类结合，诞育后代，让神之力永远留在人世间，让‘第二种人类’延续生命，保护在这片广阔天地生活的真正的人类们。”
“所以……诺嘉先祖不是所谓的神之子，而是真正的神？其他贵族的先祖也同样是神？”羽阳不解，她疑惑地问，“他们明明就是神……为什么要向世人撒这样的谎？”
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大祭司反问她；“你觉得，神拥有无限的生命么？”
羽阳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大祭司又问：“如果神会死去，那还算得上是神么？”
对于这个问题，羽阳没有答案……
大祭司接着说：“你猜得没错，神确实拥有无限的寿命，但神与神……不能繁衍后代。诺嘉是第一个发现神与人的结合可以留下后代，诞育半神，留下神之血的。可他不知道，一旦与人类结合，他那永恒的寿命便开始走向终结。在诺嘉突然去世之后，其他诞下子女的神这才知道，他们已经不再是永恒的神了……”
“原来……神真的存在……”羽阳心中的困惑终于揭开了一个角落，但她的脑中仍有无数的问题，她又问，“大祭司，你知道神在哪里吗？人们向神像说话，神听得到吗？”
看着她那求知的眼神，大祭司很希望能告诉她所有的真相，但她不能。
大祭司沉默良久，最后只是看着羽阳的眼睛告诉她：“很抱歉，羽阳，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可……”羽阳还想追问，但不知是否是错觉，她仿佛看到了大祭司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她收回要说的话，只是沉默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大祭司似乎是振作起来了，她问羽阳：“你为何突然问我这些问题？”
羽阳走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托着下巴，叹了口气，答：“泠天为了救我受了伤，夜风也……我想用治愈灵术帮泠天复原身体，可我做不到……明明我曾经试过的，上一次我受了重伤，我毫发无损复原了自己身上的伤，为何对泠天不行……”
“且不说泠天没有水灵力，本来就不能修复自我，就算是我受伤，你也无法完全修复我的身体。”
“连……大祭司也不行么？”羽阳很是吃惊。
“嗯，就算是我，如果受了伤，也只能躺在云若宫正殿的灵池之中修养才能缓慢恢复，瞬间治好自己……这样的能力，我做不到。”说到这，大祭司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问羽阳，“能完全复原自身的能力非常罕见，你能否一点点地告诉我，在复原身体时，你经历了什么？”
想起那一日的回忆，羽阳仍会感受到那把利刃刺在身体中的感觉，不禁一阵恶寒，她缓缓地将自己回忆起的画面告诉大祭司：“那日……父王用水灵力为我救治之后，我就一直在黑暗里昏睡着。后来……后来……我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很多……很多不一样的画面。”
“不一样的画面？”大祭司忙问。
“嗯，不一样的……有高山，丛林，有人群，有房屋，有宫殿……但那些画面不是我的记忆，画面里的人的穿着，还有房子，一直在变换着不一样的样子。”
大祭司眉心一皱，随后又舒展开了，倒是羽阳，想到这里满脸的疑惑，抬起头来问：“大祭司，你说……那些画面会是什么？和我复原身体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大祭司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说：“你只需要知道，你可以是奇迹的创造者。”
“我……”羽阳语塞，眼下的她无能且无知，根本担不起这个国家的重担，这个时候听到大祭司的这番宏论，根本无法信任一分。
但羽阳也不欲争论，她只是点了点头，整理好心情，对大祭司请求道：“既然如此，还要请大祭司不要顾忌，快些让我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储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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