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跳起来，用袖子扒拉扒拉心口的粥，不仅心口滚烫，连脸都滚烫了起来。她不禁责怪起自己来，真是没见过世面，看见一个帅点的都失魂落魄了，春天还没到呢，许合合！
看见苏郡生在笑，她就更不好意思了，扭头跑下楼去找水了。在后院打上一桶水，浸湿了面巾擦了擦，那些粥的痕迹才淡去许多。苏郡生跟来了，问她：“没烫着吧？”她道：“我皮糙肉厚，烫不着的！苏侍郎还不上工去？”
“我打算先去找我爹。”
“哦，打算跟你爹摊牌了？”
“晚上再告诉你。晚上在这儿碰面。”
“我晚上可不一定有时间……”
话还没说完，苏郡生就走了。合合回头偷瞄了他一眼，嘴角忽然溜出一抹笑，继续开心地擦洗起来了。
白天很快就过了。衙门没什么事儿，街面上转悠转悠就到傍晚了。合合收工后先去了蒋二娘家。一走进蒋二娘家，过年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处处张灯结彩，处处对联窗花，院里的桌上还堆着鸡啊鸭啊鱼啊酒啊，墙角落里还放着一堆爆竹烟花。合合手痒，拿了一只小小的，用香点燃后立刻噼里啪啦地炸响了。蒋二娘握着把菜刀从厨房里赶了出来：“谁这么手欠？”
“二娘，您可是办大席的好手啊！瞧这一院子的东西，太叫人期待了！”合合忙恭维了起来。
蒋二娘笑了笑，挽起衣袖道：“我还以为是菱花，没想到是你这个猴儿！不要点了，小心把我院里的东西给烧着了！”
“今天家里来客了吗？”
“来了一个。”
“谁？”合合很在意地问。
“商炳那小子。喏，那边那两大坛子桂花酒就是他送过来的。那小子办事真有心，还送了两匹缎子给我。快吃晚饭了——”蒋二娘往厨房里走道，“你来帮我一把。”
合合走进厨房，看见灶台上的大铁锅里正滚滚地冒着白雾：“您这锅里炖了什么好汤头？”
“是汤，不过是不是喝的汤，是沐浴的那个汤。”
“谁要沐浴？”
“阿勇那小子今晚要出去玩，非叫我给他烧一锅子水洗洗，说免得人嫌弃。”
“他是要出去跟谁约会吗？”
“不知道。不过他舍得收拾自己了，也算有进步。”
合合站在灶边凝了会儿神，回过神来时对蒋二娘说道：“二娘，您也给我烧一锅子水吧！”
蒋二娘从灶前抬头道：“你也要去跟谁约会？”
“不是，”合合眨了眨那双狡猾的大眼睛道，“过年了，我想洗洗，吉利又干净！来，我帮你把这锅水先腾出来！”
一桶热乎乎的水，一块从大相国寺前买回来的澡豆子，合合洗了个舒舒服服酣畅淋漓的澡。衣柜里翻了翻，左右觉得不合适，忽然想起上回兴娘子送了她两身衣裳，忙找了出来。可看了看还是觉得不满意，因为这两身衣裳实在太姑娘气儿了！正犯愁着，香蕊儿在外面敲门了。她脑子一转，哎，找香蕊儿借一件素净的也不错呀！
最后，香蕊儿帮她从衣柜里挑出了一身豆绿色的衣裳。她本来嫌太嫩气，可香蕊儿说夜里就得穿亮一点的颜色，不然谁看得见你呀。她想了想也对，就穿上出门了。
街市上的人很多，因为临近年关了，各处都有花灯张挂，夜里出来闲逛的人就多了起来。合合兴冲冲地边走边看，步子迈得轻快有力。不一会儿就到了兴娘子分茶店。进去之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心想会不会打扮得太姑娘家了，让苏郡生以为自己是为了他打扮的啊？这颜色，这上面的小蝴蝶，哎呀，都太女气儿啦！
可是，自己不就是个女的吗？穿成这样怎么了？又不是在当值的时候对不对？颜色又素净，气味儿也不招摇，小蝴蝶也只是小小的那么几只点缀着，一点都不显得夸张浮躁。好，就这么进去！
合合正要迈步，背后却传来了苏郡生的声音：“许合合？”她转过头去一看，还真是苏郡生。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又不能拔腿就走，所以就这么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好像个模特桩子。
苏郡生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我刚才还说是哪位身姿窈窕的姑娘站在这门口呢，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合合叉起腰来问道。
“没想到是苏大捕手啊！”苏郡生笑了。
“大捕手就不能穿成这样了？”
“挺好看的。”苏郡生点点头。
“就算不好看你也不准说出来！”
“可是真的挺好看的，就是……”
合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就是什么？”
“头发梳得太简单了，不配这身衣裳。”
合合摸了摸脑袋后的那条马尾道：“我一直都这么梳的啊！”
“既然衣裳换了，那发式也得换了。”
“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啊？”
“你跟我来！”苏郡生拉上她就往街口走去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找个梳头娘！”
“啊，我不去——”
夜市上，有些妇女专门替人梳头。在这过年的气氛中，每个女人都希望能拥有一个和以往不一样的发型来迎接新年。苏郡生把合合摁到了一个梳头娘的跟前，然后就走开了。等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三支簪子，一支长簪，两只短簪。梳头娘接过后，一一替合合插在了脑袋上。
合合拿起了镜子，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哎呀妈呀，这人谁啊？脑袋上的发髻像条蛇，还插那么多小玩意儿，简直像个妖精！
“这位姑娘要不要再添个妆？”梳头娘笑盈盈地问道。
“不用了，谢谢！”苏郡生付过钱后拉着合合走了。
合合问：“为什么我不能再添个妆？”
苏郡生道：“妆是用来美化容颜的，你许大捕手对自己的容貌这么没自信吗？”
合合被夸得心里直起花花儿，捧脸道：“那是自然，我的容貌呀简直天生丽质芙蓉出水，闭月羞花人人都夸……那么我们是要回兴娘子分茶店了吗？”
“不去那儿了。”
“那我们去哪儿？”
“巴里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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