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乾清宫的路上，朱厚熜坐在步辇上，神情郁闷。
为什么别的穿越主角一顿口若悬河，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的事，他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莫非他进的是地狱级剧本？
回到乾清宫，朱厚熜还未坐下，张璁和夏言便急匆匆地赶来了。
君臣间刚见完礼，夏言便问道，“皇上最近是不是和杨阁老有过什么纠葛？”
朱厚熜想了想，神色顿时奇怪了起来，莫非是他强要杨廷和的孙女入宫，让这老家伙不爽了？
见皇上没有说话，反而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夏言估计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许是皇上哪里和杨廷和有了龌龊，这才让杨廷和今日如此不留情面。
夏言不敢细问，而是委婉道，“皇上今日议海禁之事还是太急切了！”
朱厚熜坐回龙椅上，“夏卿有话不妨直说！”
夏言这才抬头道，“海禁之事，牵扯甚多，绝非是小小的倭寇就能遮掩过去的！”
“臣是江西人，未入仕前曾游历浙江、福建等地，对海禁之事略有所知，说句不好听的话，浙江、福建等地的不少商业巨贾和地方官员既不想完全禁海，也不想开海，他们就想维持眼下之局，如此一来才能获取暴利！”夏言道。
朱厚熜眼睛微眯，“你是说当地的商人和官员勾结起来一起走私？”难怪刚才杨廷和说完后，下面的官员也是一片反对之声，完全禁海固然非是他们所愿，但开海也不是他们所期望的。一旦开海便意味着失去了权力变现的机会。
夏言沉默了一下道，“不仅仅是他们勾结在一起！”
“还有谁？”朱厚熜奇怪道。
“倭寇！”夏言轻轻吐出两个字，却让朱厚熜如坠冰渊。
夏言慢慢道，“据臣所知，浙江、福建等地就有不少这样的团伙，既有官员的亲族，也有当地的行商，甚至还有飘荡在海上的倭寇，我大明朝的海防对他们完全形同虚设，商货出入简直是畅通无阻！”
“从山东、江苏到浙江、福建、广东，这样的团伙不知有多少，每次运货前当地的官员负责打点好各级衙门，行商们则把事先准备好的丝绸、陶瓷、茶叶送到和倭寇约定的地点，再由倭寇负责护送出海，这一趟下来，暴利可达数万两银子！
“可要是没有跟脚的人去做这趟生意，在岸上要被朝廷的官兵抓，在海上则要被倭寇劫杀，我大明朝的官兵反倒是给他们养的了！”
朱厚熜一时怔住，他想过开海会很难，但没想过会这么难！
朱厚熜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嘉靖二十六年，弘治朝首辅谢迁的家族后人在浙江余姚被倭寇灭门，消息一度震动朝廷，引得人人自危，连首辅后人都敢灭门，倭寇也太嚣张了吧！
可后来查下来才发现，这就是一起黑吃黑的事件，谢迁的家族后人搞走私生意不厚道，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杨阁老知道这件事？”朱厚熜问道。
“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否则也不会站出来反对！”夏言道。
朱厚熜想了想，莫非是他太急切了？
但朱厚熜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开海之策必须要施行，而且是宜早不宜迟，杨廷和认为开海会导致倭寇进一步泛滥，但朱厚熜却不这样认为。
倭寇分为两种，一种是在日本国内失去了社会地位的流浪武士，这些人就是专门以劫掠为生，不管是禁海还是开海，都阻挡不了他们。
还有一种则是大明朝内部的流民和商业团伙，大名顶顶的王直就是其中的人物。
王直本不想和大明朝对着干，他为了巴结明朝内部的官员，甚至还率领自己的人马剿灭了其它派系的海盗，一心一意地想当一个“红顶商人”，可惜最后还是被胡宗宪所诱杀。而在王直死后，倭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加猖狂，大抵是因为少了王直约束的缘故。
因此，只要开海，就能疏解大明朝内部的流民和商业团伙压力，让他们不至于和朝廷对着干！
至于关税，只好逃税的成本超过缴税的成本，商人们便会乖乖缴税，这是古往今来行之不破的道理。
想通了这一点，朱厚熜对夏言道，“朕现在便任命夏卿为右佥都御史，专责巡访浙江、福建海河倭患，三天后启程！”
“遵旨！”夏言揖手道。
朱厚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现在谁都信不过，只信得过你和张璁两人，你代朕去浙江和福建仔细查探，看这两地到底是什么情况？朕已经下定决心，最迟在今年年底就要全面放开海禁，哪怕是一两银子的关税都收不上来也要做成此事！”
夏言见皇上决心已定，当即道，“臣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此事！”
他直起身来，看向朱厚熜道，“虽然皇上主意已定，但臣还是有一言，想告诉陛下！”
“说！”朱厚熜道。
“眼下杨廷和势大，陛下不可与他正面交锋，否则定会重演今日之局！”夏言缓缓道。
刚才在内阁会议上，杨廷和刚一提出反对意见，下面的官员便此起彼伏地站出来应和，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不知道还以为现在杨廷和是朝廷里的话事人呢！
朱厚熜也冷静下来，之前是他行事太顺利了，以致于他都有些没把杨廷和放在眼里。经过今日之局，朱厚熜才明白，当前自己的小胳膊还拧不过杨廷和的大腿。
原本朱厚熜还想着给杨廷和留点颜面，但眼下看来，大可不必，唯有搬倒杨廷和及他的旧党，自己才能推进后面的改革事项。
久不说话的张璁这时建议道，“皇上这些时日不妨多往后宫跑一跑！”
朱厚熜立时反应过来，笑着道，“看来，朕要学着当一风流帝王了！”张璁之意，不外乎是劝朱厚熜佯作沉溺后宫，借此麻痹杨廷和。
正好再过些时日就是秀女的殿选，朱厚熜本不打算去，但现在看来他还是去一趟比较好，这样才能显得他“沉溺”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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