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清冷的月光洒在苇名城里，仿佛一张冷色调的古画。
苇名漆黑一片。
战国末年，虽然平民人家已经能够使用蜡油，但也仅限于夜间一段时间使用，且使用时间不长。
虽然日本的某些战国大名喜欢开办烛光夜会，夜色笼罩的房屋内，两个或者三个男性，在点燃的蜡烛下交头接耳，饮酒作乐，好不快哉，但这也不是能经常开办的，毕竟蜡烛完全是舶来品，一般人家只能用蜡油浸湿棉灯芯使用。
而且蜡油还算得上比较珍贵的东西，特别是苇名国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生产力也不算良好，所以物资就显得非常重要。
而在天守阁望楼，窗户里还透出烛光，就像是黑色的海洋中残留着的孤独的灯塔。
而在窗户底下，一只手正吊在木制的窗框边缘。
夜风吹过，荒川望硬生生地止住了想要打喷嚏的欲望。
都在这里活生生吊了三小时了，要是被一个喷嚏给破坏了计划，那就完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不用想，巴跟丈在干一些事情……
荒川望听到了书房之内的谈话声。
这次他没有强化听力，否则触感消失，一不小心掉下去就完蛋了。
但是好在他们并未察觉外面有人的存在，所以并没有遮遮掩掩的说话，音量的话完全能够听见。
“巴，我还是觉得那个人说得有道理。”丈说，“贵人们都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我不想变成那样。”
“丈大人，静长老派我们下来，就说明我们身上背负着源之宫的使命。”巴轻柔的声音响起，“所以，还请忍耐片刻，不久之后，我们便能带着信徒一同前往仙乡。”
“巴，我不是在说这个……你知道的，”丈说，“我担心的是……‘龙咳’，要不然……我觉得还是把不死斩给那个人好了，反正我们只要把信徒们带上神轿，送入源之宫就好了！”
“那个人的确对仙乡的事情有所了解，但至今为止，谁也不能证明龙咳的存在，即使是活了数百年的贵人们也未知晓，那个人又从何得知？”巴说，“丈大人，您还年轻，是新一代的龙胤御子，还请多多关心自己来到尘间的使命，不死斩虽然不是我们取得信徒的必要物品，但它对于贵人们的珍贵程度是无可比拟的……”
等等！
因为左手有些酸疼而换上右手的荒川望有点意外。
如果两把不死斩都是从仙乡带来……那么原因呢？他们要寻找信徒，进入源之宫，但为何要带上不死斩？
不死斩能斩断不死，看来是龙胤御子的专武，但身为一介仆人，为何要带上能够杀死主人的刀？
万一不死斩被贼人所获……例如荒川望，那么只要趁着巴不在身边，不就能轻易地杀死丈了吗？
毕竟巴不可能随时待在丈的身边，她不可能连洗澡上厕所都和丈在一起。
如果连洗澡上厕所都在一起……那问题可就有点大了啊！
很快，荒川望的疑问就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得到解释。
“开门……拜泪，两把神刀，红色不死斩，与黑色不死斩，乃是贵人们绑在您身上的枷锁，但这枷锁也保护着您，一旦枷锁被人取走，丈大人的生命就会收到威胁，所以我不能将不死斩交给任何人，事实上……那个装成苇名国士兵的人，并不是第一个来拜求不死斩的人。”
荒川望一愣，我还不是第一？
我排老几？
“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拜求不死斩……？”丈直接疑惑地问道，“那之前，还有谁来找你要过，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还是在盗国之战结束的前夕，金刚山仙峰寺的僧人们也参与了这场战斗，他们视田村氏的武将为佛敌……”
“佛敌？”丈一愣，“可据我所知，田村氏仅仅只是禁止人们祭拜源之水而已啊！跟仙峰寺的僧人们结下了什么仇怨？”
“呵呵，”巴微微一笑，“丈大人您有所不知，禁止了祭拜源之水，苇名的百姓并不会退而求其次去烧香拜佛，反而去仙峰寺的人更加少了。”
“原来如此……所以僧人们才把田村氏视为佛敌啊……”丈恍然大悟，“可是巴，你还没有说最先找你要不死斩的是什么人呢！”
“……是仙峰寺的僧人，也是创始者之一，其名为仙峰上人。”巴的声音轻柔。
荒川望一愣，仙峰上人？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天，在夕阳的战场下，仙峰上人带着一帮和尚在战场捡尸体的丑陋行径。
“他说他能够帮助我们找到‘贡品’，但条件是把‘拜泪’借给他。”巴说道。
“那你借了么？”丈焦急地问。
“当然没有，你瞧，在屏风的后面，两把不死斩就在那里。”巴说，“还请安心，正如我所说，不死斩是能够轻易杀死您的枷锁，我是不会交给任何人的……那么时间不早了，丈大人，洗脚的水也凉了，该睡觉了。”
“好吧，巴，既然你这样说……我听你的。”
“嗯，但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巴。”
“何事？只要是巴知道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神龙大人的力量真的会导致所谓的‘龙咳’，届时，我们该怎么办？”丈说道。
“如果龙咳真的有那么严重，丈大人想怎么做，巴就怎么做。”
“可……源之宫里贵人们的指示呢？”
“我现在……是丈大人的仆从，也仅仅只是丈大人的仆从而已，”巴温柔的声音抚慰着丈幼小却又不安的心灵，“无论发生什么，巴都会陪在丈大人的身边。”
“这样啊……谢谢你，巴。”丈的声音安稳了许多，“果然有巴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那我就吹蜡烛了？”巴用逗孩子的口吻笑道。
“好啊！”丈同样以笑声回应巴。
烛光熄灭，苇名城陷入黑暗。
荒川望慢慢爬到望楼的平台，盘膝而坐。
看来今晚的计划，十有八九能够成功。
但在那之前，他也了解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也许巴和丈，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而是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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