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怒，悔恨，内疚，羞愧……拉扯她，撕裂她，等她沉沉地闭上眼睛，那股汹涌的河水又扑面而来，将她淹没在河底，任凭她怎么挣扎，嘶喊，都无济于事……她闷着头大口地喘气，嘶喊。
没有人救她，没有人……她绝望无助地哭泣。
曲灵均慌慌张张穿着睡衣推门而入，看她牢牢囚困于梦魇之中，无法苏醒。她披散着长发，倒伏在枕头上无声地哭泣，泪水打湿了半边的枕头，攥着枕角的拳头，骨节通红。
“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攥着他的领口，衣角哭泣。粗粝又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像从前她安抚他那样，一下一下梳理。
一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味，灌进曲欢歌鼻尖……仿佛有一双手救她脱离漫天河水，将她紧紧包裹在安全的蛋壳里。她贪婪地吸吮，靠近，拥抱，如一只未出世的小鸟般，懵懵懂懂，不谙世事地享受这份安全。
“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曲灵均在夜色中贪恋地看着她渐渐安然酣睡的面庞，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轻滑过她的侧脸，鼻尖，唇角……
天色蒙亮，他恋恋不舍地起身，帮她掐好被角……直到离开西郊别墅，李嫂给曲灵均发了条短信汇报：少爷可以多来看看小姐，曲小姐难得睡得这么安稳。
曲灵均看完短信，拇指在屏幕上摸索……继而把短信删除。
谈秘书汇报：“大小姐那些传言，越传越过分，甚至有人扒出小姐曾经遇险的新闻，造谣小姐被侵犯……还有曲叔那些借条，老房子那些泼油漆的照片，说小姐早就被家里人用来还债……越说越过分。大小姐就医期间，做过相应的检查，您看，要不要让医院出面，证明小姐的清白？”
曲灵均听着“清白”两字，只觉得扎耳。
那份报告，他曾经瞄过一眼，被他随手丢在一旁，不予理会……那时候的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为他接管曲家而添的筹码和彩头罢了。
可明明那时候的她，最是脆弱和无助……如果他没有因为赶去爱丁堡处理公事，而把她的事推迟了几个月……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他拧拧眉心……罢了。
无非费些精力和手段……错误的代码和程序，必须被修正。
是他的，最终都会是他的。
“众口铄金，百口莫辩，现在不是时机。必须彻底扭转局势，当我们掌握话语权的时候，才会有人相信。当务之急，先把游乐城的项目稳住，顾北山已经被我们架上梁山。他当初肯松口把三角地拿出来，无非是知道曲艺添捏了我们的把柄，想借此摆我一道，让我为他做嫁衣，他才好借着曲艺添的嘴吞下游乐城。哼，传闻中的顾北山……不过如此……饵料足够诱人，他照样得乖乖咬钩。”
谈秘书顺着曲灵均接话：“那是。顾北山仗着比老板年长几岁，倚老卖老，自以为占得先机。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才是被算计的那个。就是苦了大小姐，要受这些非议。”
“跟了我这么久，还是这么妇人之仁，不如滚去爱丁堡进修……你那毕业证应该还没拿到吧？”曲灵均半真半假地威胁。
“老板，我错了。您要不这样做，现在的死局根本解不了。这些都是为了挖去腐肉的无奈之举，小不忍则乱大谋。多谢老板亲自指点。”谈秘书一本正经地谄媚。
“多一句嘴，我就把你扔江里喂鱼。”
曲欢歌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本来肚子很饿，起来洗漱，没一会儿却又觉得没胃口。
李嫂问：“要不要把例行的下午茶改成正餐？”
“忽然没胃口。还是泡一壶果茶吧，有没有佛手柑？”她忽然兴起问了一句。
“佛手柑……是什么？”李嫂问一句。
曲欢歌无奈笑了笑，似乎有点为难李嫂：“算了，照旧泡您拿手的吧。对了，曲灵均什么时候走的？”
“少爷一早就走了。曲小姐有事找他？”
“没有。昨晚……有人进过我房间？”她隐约记得昨晚又做了噩梦，按理说，她不可能一觉睡到天亮，甚至下午……
“小姐一个人睡下的，后半夜我也睡熟了，您没按过铃，没人敢进您房间吧？”李婶狐疑道。
果茶飘散着一如既往的香气，以往曲欢歌房间里呆烦了，总能从这些果香氤氲中获取片刻宁静。可自从曲灵均走后，她一连好几天都心神不宁，心浮气躁。外面到底什么情况？明明因她而起的变故，她却完完全全置身事外。这种不真实感让她犹如踩在虚空的棉花中，不知何时会忽然坠地的恐惧时时刻刻萦绕着她。
她想起李嫂说的：曲灵均曾经在这里住了好一阵。他每天都要处理工作，那他的房间一定有网络。
“李嫂，我最近心口跳得厉害，你帮我去少爷房间找找，有没有他用过的佛手柑香水。他说能镇定心神。”曲欢歌按着心口，她也不是全然扯谎，此刻看起来的确面色惨白。
“曲小姐，少爷的房间没人能去的。”李嫂为难道。
“你们不用进去打扫吗？”
“打扫有专人负责。要不，我让管家问问？”
“嗯，让他再派人进房看看。没有就算了。”曲欢歌长吁一口气，把眉头拧得再紧些。
“要不让医生再开点药？”李嫂提议，香水哪有药管用。
“药吃的够多了。“曲欢歌吐槽。李嫂想想也是，估计少爷也没办法让曲小姐开口吃药。心慌也不是什么大病。
曲欢歌等了一会儿见有人上楼，过了5分钟又从某个角落出来。
李嫂呼哧呼哧跑来：“曲小姐，他们找过了，少爷没留下任何东西。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还是请医生看看？”
“我好多了，就是有点困。回房睡会儿，谁都别来吵我，不然等会儿又头疼。”
足等到夜深人静，曲欢歌才避开佣人，悄悄从房间摸到了刚才瞄到的拐角。
房间配的密码锁，她照着月光，仔细分辨上面的痕迹……失策，应该带点面粉吹一吹……
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把曲灵均的生日输进去……又把太爷爷生日输进去……两个人的生日组合……都不行……曲灵均那么谨慎，说不定随时变密码，那一定会记得重要的日子……他把游乐城开工的日子输进去……
总不会是她的生日吧？狐疑地输入密码……
曲灵均还是第一次见曲欢歌这么专注地做一件事，都看她撅着屁股摇头晃脑输了五分钟密码，愣是没发现身后有人，他无奈叹气。
滴滴……门锁亮起红灯。曲欢歌先闻到了身后佛手柑的香气……然后食指被人轻轻捏着往指纹识别处一按。
“我累了。你自便。”
曲欢歌错愕地看着满脸疲惫的曲灵均跨过她，推门而入……旁若无人地脱下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扔，一路解衬衣纽扣，一路往浴室走……没一会儿，偌大的房间只留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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