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语坐回床上，静听着吸烟室里的动静。
不多时，吸烟室里响起了通风机运作的嗡嗡声，紧接着吸烟室的门被打开，耳边响起鞋子拍打地面的声响。
段千翼从拐角处走过来，还没等他走近花不语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
段千翼的脚步一顿，停在了那里，不再向前。
花不语打开夜灯，借着微弱的光看着他：“没事，过来就行，不就是点烟味儿嘛，我又不嫌弃。”
段千翼这才走过来坐下。
借着夜灯光，花不语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倚在身后的墙上，浑身没骨头似的，显得有些困顿，眼底浮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青黑，再配上身上的浓烟味——总之丧里丧气很是颓废。
一时间，花不语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如果段千翼不是这种状态，那她或许还能找找话题聊聊，但他现在这样，怎么聊怎么尬。
就这么僵持了十几秒，段千翼先说话了：“再睡一会儿吧，天亮还早呢。”
“睡不着了。”花不语摇摇头，“头疼。”
“头疼？”，段千翼把视线挪过来，盯着花不语的小脑袋，“待会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别摔坏了。”
听出了段千翼话里带着的玩笑，花不语抿起唇笑了一下，决定把这个一直瞒着的秘密说出来：“从我那次过敏进医院开始，我就总是头疼，那种感觉就……就像是脑壳里有很多只小鸡在啄，你懂吧，很疼很疼。偶尔呢，还会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像是在拼命记起些什么事情，但真的当自己去回忆的时候，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仿佛它们从未发生过。”
花不语说完，安静下来，双手抱膝，把脸搁在膝盖上，侧头看着段千翼。
段千翼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他站起来，坐到床上。
花不语没去看他，但很快就感到头上一热，还被揉了揉。
段千翼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理了理她那睡得有些杂乱的头发：“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用想了，人没了记忆也是可以活得很开心的。”
花不语把脸转过来，嗓音又轻又低：“可有些美好的东西，是想要一辈子都不忘，想要一直带进坟墓的。”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某病房里的两人化身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思索着美好与否这个问题。
“有些东西，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却又能令你痛不欲生。”段千翼伸出手，抬起花不语的下巴，直视着她，眼里是无尽的温柔与宠溺，“所以，答应我，不要再想了。”
“好吗？”
花不语被他神经兮兮的眼神和动作弄得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已经完全迷失了自我，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听她答应了，段千翼这才放过他，胳膊支在床栏杆上，身子向后倚着，看上去终于不再是那么疲乏了。
花不语还从来不知道她的话还有解乏的效果，便爬起来坐到段千翼旁边。
段千翼被她这一弄，有些懵，不解的看着花不语。
花不语也看着他，盘着腿，身子前倾，胳膊撑在身前：“刚才我说的，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了，你听了，可就要负责了。”
听她一个秘密就要负责，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段千翼挑挑眉，把脸凑过来，语气缱绻：“那要是，我不负责呢？”
两人现在挨得很近，几乎是脸对着脸，花不语甚至都能感受到段千翼呼出的气流击打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温热的气流带着她的脸也顺便红了起来，不过好在光线暗，看不太清。花不语强装镇定，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那我就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段千翼直接笑死，他摇摇头，抬手，食指在花不语的肩膀上轻轻一戳，力道不轻不重，却又使得花不语没了平衡，往后倒去。
段千翼又眼疾手快地抓住花不语的两只手腕，把她拽过来，让她坐直，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食指勾起，抬起花不语的下巴，而后在花不语一脸惊愕的表情中把脸凑过去：“你都没告诉我要怎么负责就考虑杀人灭口，你这生意做的，不厚道啊。”
他的这个动作，怎么这么熟练？花不语不相信他这是第一次做。
花不语甩甩手，挣脱出来，向后靠了靠，想要远离面前的这个衣冠禽兽。
看她跑，段千翼还很是欠揍地说了一句：“跑什么啊？”
花不语扯过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闷声闷气：“我的意思是，你也要拿出一个对等的秘密来和我交换，这样才公平。”
段千翼明白了，这小姑娘又在套他的话。
“你经济学的不错啊？还知道要揪人家的小辫子了？”
“那我要是不想交换呢？”段千翼露出极为猥琐的表情，看的花不语后背发凉。
旁边还有人，他应该不会兽性大发吧？
“你要是不说，”花不语陷进被子里，警惕地看着段千翼，“我就……我就去你大伯那里告状，说你欺负我！”
这个回答有点让段千翼始料未及，他本以为小姑娘还会继续杀人灭口，没想到竟然搬出段黎荣来压他。
而且多次的事实证明，段黎荣还是更喜欢花不语多一些，能为了哄她开心把自己这个亲侄子给卖了。
这就是血脉压制啊！
段千翼妥协了，他揉揉突突突地跳的太阳穴，服了软：“好吧，你想知道什么秘密，问吧。”
“你喜不喜欢我”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还是花不语紧咬牙关才勉强没让它跑出来，她舔舔嘴角，换了个问题：“你和那个楚云翼，到底是什么关系？”
花不语看到，她还没问完，只是说出来“楚云翼”三个字，段千翼的神色就暗淡了下来，就差往脸上写“老子不想提他”了。
花不语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戳到了段千翼的逆鳞，急忙改口：“刚刚开玩笑的，我其实想问，你是怎么喜欢上弹钢琴的。”
但很显然，覆水难收，改口是没有作用的，段千翼还是垂着一张脸，就跟别人欠他三毛钱没还似的。
花不语的心情也随之坏了下去，好端端的氛围又被她搅混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想知道？”沉寂片刻后，段千翼突然说话。
花不语抬起头，段千翼已经在看她了，脸上没了刚才的阴沉，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没等花不语回答，段千翼就掏出了那个可以说是他的最大的秘密之一的秘密。
宛如是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段千翼语气平静，神色坦然：“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平地上炸响的一声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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