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景观灯闪得我有些恍惚，于是左小薇的面容在我的视线里也不那么清晰了；她似乎有些无助，似乎又有些哀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如果是，我会因此而遗憾，因为留在小城，已经是我坚定不移的意志，所以，我不会为她去改变什么……
我发现，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夜晚，特别需要香烟来拯救自己的心情，于是，我又当着左小薇的面点上了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才开口对她说道：“你应该站在关羽博那边，他是你的发小，是你十几年的朋友，更是你的现男友，情感一定是有轻有重的，我能理解你。”
说完这句话，我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才把眼前的一切看真切了，左小薇确实有些无助，有些哀怨。
左小薇发现我在盯着她看，便转身趴在了护栏上，风将她的长发吹得是凌乱不堪，而短头发的我只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下意识将手放在了脑袋上……
我又想留长头发了，在这样一个一到冬天就极其寒冷的小城。
“今年小城的风太大了，吹散了好多人，留下了好多遗憾……”
我看着依然背对着我的左小薇，心生疑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和我说这句话。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又低声对我说道：“韩潮，你曾经和我说过，不管什么样的痛苦都会有过去的那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我还是这么认为，任何痛苦都会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天，但时间就是一个制造痛苦的机器，只要你还活着，就一定会有新的痛苦，痛苦和死亡是上天给人的唯一公平……所以，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我没有那么害怕痛苦……人生无非就是起起落落，悲欢离合。”
左小薇摇头笑了笑，我以为她会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却已经转移了话题对我说道：“给我一支烟吧。”
“我记得你好像没有抽烟的习惯。”
“所以我想你教我，就像你教然姐抽烟那样……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然姐的，她总是能和你打成一片，她让你教她喝酒、教她抽烟，教她划拳，但就是不说她喜欢你……说起来，这才是一个女人真正成熟后的表现吧……”稍稍停了停，左小薇又正色对我说道：“抽完这根烟，我也想像然姐那样做一个成熟的女人……拿得起放得下！”
说完，左小薇便从我手上抽走了那支刚被我点燃的香烟，并学着我的样子，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然后含在嘴里……她没有吸，似乎在等我教她。
我也许真的是一个坏男人吧，所以从来都不拒绝去教一个想吸烟的女人吸烟；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便开口对左小薇说道：“你别用力吸，先轻轻嘬一口，等习惯了烟味以后，你再慢慢加大吸的力度……至于吸烟过肺，吸得多了，你自然就会了……”
左小薇听我的话，轻轻吸了一口，她让烟雾在口中停留了很久，这才吐出，然后又猛吸了一口，这种急于求成的行为，顿时就让她被烟雾呛住了，然后一阵剧烈的咳嗽……
“就那么急着去做一个成熟的女人吗？……然姐的痛，你并不真的了解。”
左小薇抬头看着我……
我想和她解释任然的痛苦，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在一阵沉默之后，只是说道：“这个冬天，不仅是小城的风大，所有地方的风都很大，所以吹散了很多人……不知不觉，然姐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下一个离开的人会是谁……反正，就算再回青岛，我们那些曾经在酒吧里游戏人生的人，也不会再齐聚了！”
“嗯。”
“还是少吸烟吧，以后就是一个公众人物了。”
说完这句，我没有再等左小薇给我回应，便迎着夜幕和冷风往大路走去……在上车之前，我又转身往河边看了看，左小薇还在那里站着，她的背影孤寂的就像是回到了人生中最至暗的那个夜晚……
可怜的女人，可惜我不爱她；否则我一定会化作一团火焰，留在她身边温暖她。
……
回到住处，我将失而复得的手镯放在了房间里最隐秘的一个柜子里，然后又给任然打了一个语音电话，因为这件事情，我有必要和她说一说。
片刻之后，任然接通了，她有些惊讶地对我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从我来了泰国之后，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吧？”
“是第一次给你打电话……可你不是也没有给我打嘛。”
任然笑了笑，回道：“不打电话，不代表把你给忘了……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默契，你要是不给我打，我也准备在餐馆关门之后给你打一个电话……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情？”
“不急，既然是你先给我打了这个电话，还是让你先说吧。”
手镯失而复得是一件让我感到高兴的事情，所以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以轻松的口吻说道：“之前你送给我的那对手镯，找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是小薇给我送回来的……这对手镯，当初确实是被她舅舅给偷走了，然后又卖给了关羽博。”
电话那头的任然陷入到了沉默中，片刻之后，才开口对我说道：“这么看来，这个关羽博还真是个心术不正的人……我记得你和小薇分手的导火索，就是这对手镯吧。”
“嗯，是这对手镯放大了我们之间的矛盾。”
“可惜的是，手镯被找回来了，你和小薇之间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听说，她已经和关羽博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我陷入到了沉默中，心里再次想起我和左小薇决定来小城时，任然和我说的那些话；当初她是极力反对我们来小城的，因为小城的是非太多，现在她一语成谶，我心里怎能不感慨，不唏嘘？
可我依然不后悔，因为在我失去了一些的同时，我也在小城得到了很多，比如野心，比如重塑了未来的可能性。
这时，任然又开口对我说道：“其实，我想打电话和你说的事情，也和小薇有关系……她刚刚发布的新专辑，我听过了……虽然，我不是很懂音乐……但我还是能听出来，她专辑里的那些歌，都是你曾经给我听过的……她怎么能对外声称是自己的原创呢？……这也太没有版权意识了！”
我稍稍回忆，突然想起，之前和任然一起回天津找我爸妈的时候，曾经在漫长的路上给她听过我写的那些歌；我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不想却在任然这里留下了漏洞！
为了不给左小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只能很诚恳地向任然解释道：“然姐，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版权意识，因为这些歌，都是我心甘情愿送给小薇的，现在歌坛竞争太激烈，她又没有背景，所以把她包装成圈子里稀缺的原创女歌手，会更容易出头一些……我从来都没有进圈子的打算，这些歌给她，也算是发挥了真正的价值，总比埋没在我手上要好很多……”
任然似乎有些不甘心，她又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千真万确，是这么想的。”
任然一声叹息，许久才回道：“好吧，你除了爱情，真的已经把你所有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小薇……如果，非要在你们之间计较得失，我觉得小薇得到的更多，因为一个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段感情，虽然你在感情上有点对不起她，但是你却给了她一份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企及的事业……”
“这就是你对我们的总结吗？……然姐。”
“算是吧……毕竟这个世界上金钱要比爱情更靠得住……关于这点，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了……所以，我觉得总有一天，小薇她会放下心里对你的哀怨，真正去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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