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言为定，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在这里见。”沉香只觉得有一股无形而不尽的力量充盈着他的心房，一种能带领他走出年少蒙昧的力量，这股力量是眼前这个人给的，让他恍惚觉得，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在，他就什么都不用怕。
“快回去吧，你爹和你四姨母还等着给你过生日呢。”陈凡笑了笑。
沉香展颜应着，眼睛里星光闪烁，“我今年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就是我有了一个舅舅。”
少年兴冲冲地跑远了，陈凡的眉宇间却渐渐的凝重起来，哮天犬从一旁的树丛中窜了出来，贴到陈凡的身边，“您真的要告诉他啊？”
“瞒不住的。”陈凡若有若无的叹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就算我不告诉他，刘彦昌也会告诉他。”
过了一日，沉香果然来到了二人约定的地方，幽光一闪，陈凡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少年身旁，微风吹动他的雪白衣衫，长身玉立，笑颜和暖，“沉香。”
沉香却没有搭话，怔怔地望着他，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生疏与畏惧，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陈凡的笑意渐渐凝住，“你已经知道了？”
沉香扑通一声跪下，“舅舅，我求求你放了我娘。”
陈凡轻轻的叹息一声，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沉香，你快起来。”
沉香却是打定了主意，“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我和你娘做了几千年的兄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直宠她爱她，事情弄成这样，你以为我愿意吗？”陈凡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对待她？”在少年的眼界里，不过是山野村庄的一些事，哪里懂得什么三界苍生，天条无情，哪里体会过精心算计，步步为营？
“沉香，有很多的事情你是不懂的。”陈凡叹道，“这些年你没有娘不是一样过得很好吗？”
“以前我没有娘，所以我也不去奢望，可是忽然有一天我知道我有娘了，而且她还没有死，在另一个地方受罪，我还能安心地活下去吗？”沉香道。
陈凡道，“你有这样的一分孝心，我很高兴，起来沉香，舅舅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凡间的生活，不管什么样的荣华富贵，只要你挑得出来，我就能帮你办到。”
沉香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我娘得到自由，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你娘犯了天条应该接受惩罚，就是我也没办法放了她，我若是真的放了她，迎接她的，只会是王母更严历的惩罚，你明白吗？沉香你没有见过织女与你外婆，比起她们，你娘已经是万幸了。”陈凡看着远方道。
沉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根本听不懂陈凡说的话，只是明白了陈凡的意思，那就是放不了三圣母，苦笑起来，“舅舅，您心真狠哪。
舅舅，看到我和我娘这样，您心里也不好受吧？您就带我上天吧，我去求天廷放了我娘吧。”
“让天廷放了你娘？你这是痴人说梦，你根本不懂的，王母对仙凡结合是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容忍，你去了天庭，只会死无葬身之地。”陈凡的怒气，一点一点地升起。
这个孩子，都在说些什么？刘彦昌，龙四你们又怎么教沉香的？说话竟是一点脑子都不用，仙凡通婚的后代，会有怎样的遭遇，龙四又不是不知道。
抢先说出往事倒也罢了，竟还怂勇这孩子上天，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这个外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
“你是不敢让天廷知道，你是怕我们会连累你。”沉香任性的脾气冲上心头，朝那个变得陌生的背影吼道。
陈凡猛地回头，“我是怕你上了天连命都保不住了。”
沉香叫道，“你是不敢面对天廷，你是怕丢了你的乌纱帽！”
“闭嘴。”陈凡勃然大怒。
沉香却是大叫道，“我偏不闭嘴，你和下界的那些贪官污吏一样，只知道对下面耀武扬威的，却不敢对上面说半个不字，你明明知道是他们的不对，你却不敢跟他们对抗。”
陈凡根本不想和沉香争辩，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沉香继续道，“你太自私了，我瞧不起你，我一定要想办法上天，我去求他们放了我娘，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陈凡将手掌朝着沉香当头压下，冷冷地说了一声，“粉身碎骨？就凭你？我现在就能让你粉身碎骨。”
沉香呻吟惊叫声中，被法力压成寸许长的小人，在地上翻滚呼叫，片刻之后，陈凡便收起了法力，淡淡问道，“还有胆子粉身碎骨吗？”
沉香挣起身，心有余悸，再也不敢答陈凡的话了，陈凡又道，“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第一，做回你的凡人，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可以帮你。第二，去做一件你根本办不到的事情，而且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你好好想一想。”
再不看外甥一眼，拂袖而去，陈凡已经决定，就如同原着一样，给沉香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便是。
想到这里，陈凡继续朝着刘家村走去，此刻刘记灯笼铺中，刘彦昌正立在案边糊灯笼，只觉光线微暗，有人从门口徐徐走了进来，抬眼看去，只见那人身着素衫，半散长发，神色冷峻，目光凌厉，倒有几分眼熟。
“东海四公主呢？”东海四公主正是沉香口中的四姨母，在东海龙族之中行四，姓敖，因为她右耳前有一片鳞状胎记，有如明心一颗，故取名曰听心。
敖听心早已有所察觉，飞快地从里间快步赶了过来，惊讶的看向陈凡问道，“二郎神，你来干什么？”
无视刘彦昌诧异的目光，陈凡的面色沉得像千年不化的积雪，“你们背地里怎么骂我都行，只要你敢带沉香上天，我保证第一个死的就是他，龙四，你应该清楚王母对仙凡结合的态度，她对自己女儿都如此无情，你真的想要沉香死吗？”
陈凡说完，拂袖便走，刘彦昌不要命地追上来，“杨戬，你到底把三圣母囚禁在什么地方了？”
他轻扬右臂，白袖飘飞，刘彦昌的身子便被击得离地而起，狠狠摔了回去。杨戬不知何时已换上一身银铠，在华山西峰降下云头。
步入华山秘牢入门之前，瞥见一个头戴恶鬼面具的凡人正躲在岩石后面鬼鬼祟祟地张望，他便不动声色地闪到那人身后。那凡人一回头，正迎上杨戬冷冽的目光，虽是一愣，还算镇定。
只见对方仗着自己面具吓人，朝陈凡张牙舞爪地喝道，“大嘴猛怪，见人就吃，见人就吃，见人就吃。”
陈凡的心情极差，懒得见人犯神经，抬手挥出一道法力将面具击得粉粹，罡风拂乱了凡人的长发，仔细看去，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变戏法的？”这姑娘潇洒地甩了一甩被吹乱的发丝，看出杨戬的一身行头不是寻常货色，毫不避讳地朝陈凡走过去，抬手便要去摸陈凡的天眼，“你那只假眼睛是什么在放光？让我抠出来看看呗。”
话未说完就被陈凡扭住了手腕，痛得直呼出声，“看着长得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粗鲁啊。”
守山的康老大已赶了过来，急声替对方辩解道，“二爷，她不过是下界的一个姑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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