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温热的空气也化不开人心的冰冷。陈泓业正襟危坐，贵安则跪伏于前，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王爷，老奴是看着你长大成人的，又是德妃娘娘派来照顾你的。你怎能听信小人之言，随意诬陷老奴？”贵安面露委屈之色，言辞恳切之极。
陈泓业眸色深沉，思虑片刻后道：“这也是本王想不明白的地方。你深受本王信赖，又与李妃没有利害关系，为什么要动本王的骨肉？”说罢，一阵锋利的眼神射向贵安，他怒喝道：“说，你究竟受何人指使？”
“冤枉啊！老奴什么也没做过，王爷没有证据，为何一口咬定是老奴所为？”贵安心中惶恐，却赖着不肯承认。
陈泓业轻笑一声，凑到他跟前厉声道：“本王要动你，不需要任何证据。你最好老实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贵安整个人直直发颤，精神却不倒：“老奴是德妃娘娘派来照顾王爷的，王爷这般对老奴，置德妃娘娘于何地？”
陈泓业嘴角一斜，冷声道：“你拿母妃压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给足面子了。可如今，你触到了本王的底线，本王岂能留你？”
贵安浑身忐忑不安，但有德妃娘娘这张护身符，他知道自己绝无性命之忧：“动了老奴，王爷打算如何向德妃娘娘交代？”
陈泓业冷哼一声，淡然道：“母妃只有我一个儿子，她会跟我翻脸吗？况且，”喝了口茶，他神情自若：“本王既然要动你，就肯定查过你。母妃若是问起来，本王自有说辞。”
贵安着实不淡定了，声音有些发颤：“王爷要动我，是不是该问问德妃娘娘的意思？”
“不用。”陈泓业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打算就此离场，“马上就要去南川了，路上遇到劫匪，死几个奴才，实属常事。”
贵安顿时吓得瘫软在地，“王爷饶命！”他立即抱住陈泓业的大腿，哀声乞求着：“奴才全都招，只求王爷饶奴才一命。”
“说！”陈泓业的声音冷得如同冬日里的冰霜。
贵安老泪纵横，整个人的精神支柱彻底垮了：“相国夫人想替女儿出气，故而重金收买老奴，替她办事。老奴也是一时糊涂啊！”
陈泓业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继续盘问道：“此事，母妃可知晓？”
“德妃娘娘全然不知，是相国夫人和老奴擅自行事。”贵安深知，德妃娘娘是他最后的倚仗，他绝不会出卖主子的。
“那落水一事，是谁授意的？”陈泓业狐疑地望着他，继续步步逼近。
贵安不肯直言，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泣声道：“此事，老奴愿一力承担。”说罢，他抱着必死之心，长跪不起。
陈泓业见他这副模样，知道再逼问也是枉然。况且，真相已然明了，他也不想亲耳听到。
“罢了。”他怒甩衣袖，愤然而去，“本王不想再看到你，你回母妃那儿去吧。”
……
入秋时节，天气已不再炎热。
李芹芹正督促着仆婢收拾行李，准备启程赶往南川。见陈泓业进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询问道：“我这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何时动身？”
陈泓业随口道：“我走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待处理好上京的事，我就会向父皇辞行。”
李芹芹漫不经心地问：“你在上京，并无职务，有什么好交代的？”
陈泓业哈哈一笑，打趣道：“上京好啊！我舍不得这儿的繁华热闹，不想去南川那样偏僻寂寞的地方受罪。”
李芹芹信以为真，有心激起他对南川的兴致。近前一步，她目光灼灼地望着陈泓业，鼓动道：“上京再好，你也是笼中之兽，不得任意逍遥；去了南川，犹如猛虎出洞，山高水远任你驰骋。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陈泓业又是一阵狂笑，随即接口道：“我的王妃，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去了南川，就会丧失对朝堂的掌控。一旦时局有变，我该如何应对？倘若我的政敌在父皇面前诋毁我，我又该如何自保？这一切，不该事先谋划好吗？”
闻言，李芹芹一阵紧张，弱弱地问：“那可怎么办？”
陈泓业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些事，我自会安排妥当，你不必忧心。不过，”说到这儿，他不自觉地低下头，眸色幽深，“舅舅是我很重要的一个帮手，我决不能与他闹掰。还有，母妃也能帮忙在父皇面前说话。”
他其实想说，虽然舅母和母妃对不住你，但我实在没法替你主持公道。可这种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李芹芹不知事情真相，自然不可能听懂他话中之意。
“之前安庆姐姐的事，你舅舅还生气吗？倘若他依然介怀，我可以当面致歉。”她还以为，陈泓业担心以前的事，会影响他们舅甥关系。
“可你答应过，王妃之位留给我。你可不能为了和你舅舅处理好关系，又要娶你表妹了！”李芹芹忍不住吃起醋来。
“不要再提表妹了。”陈泓业不耐地摇摇头，搭着李芹芹的肩膀，郑重道：“为了共同的利益，以前的事，他们不计较，咱们也不计较，好不好？”
李芹芹没看出他们怎么对不起自己，因而满口答应：“好。”
陈泓业这才松了口气，转而道：“贵安，我已经打发回母妃那儿了。今后，整个王府，都由你说了算。”
李芹芹巧笑倩兮，调侃道：“你不怕，我把王府闹得鸡犬不宁吗？”
陈泓业淡淡一笑，随口道：“你开心就好。”
李芹芹心里美滋滋的，开口却带着娇嗔的语气：“你别以为，你把我当成王妃，我就会开心了。告诉你，当不成王妃，我心里始终膈应。”
陈泓业长叹一声，表情颇为无奈：“这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要当王妃，除非，老天爷帮你。”
本是无心之言，不成想，竟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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