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霜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达完烈手里的弓箭被捏得“咔咔”作响，这个女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讲究礼仪之邦的大祁，怎么会出了个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王妃！
可就算是如此，达完烈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咽不下这口气，还想逞些口舌之快，于是开口道：“战隼是我大燕国士兵最好的伙伴，怎么可能用来吃！我大燕人，有这个骨气，你以为是你三城的刁民吗？”
达完烈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三城，大祁边关云，水，山三座边城的简称。
也是当年谢洵驻守保卫，死也绝不退让的地方。
当年大祁与大燕国的边关之战，大祁将领惨死，谢洵临危受命驻守边关，朝中小人当道粮草迟迟不到。
大祁戍边军与三城的百姓被困于城中足足一月。
真正的弹尽粮绝，穷途末路。
城中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
而大燕的军队则守在城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边享受着掠夺来的金银财宝，一边嘲笑大祁人是畜生，饿狠了人都敢吃。
秦如霜脸上先前那点笑意已经褪得一干二净。
这已经不是几个世家子弟与质子的争端了。
谢洵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暗卫何在？”
谢洵出门，四个暗卫从不离身，很快，四个穿着黑衣蒙面的精壮男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达完烈周围。
“关起来，不给食物和水，将两只隼的尸体丢给他。”
谢洵的意思很清楚了，不吃所谓的“最好的伙伴”那就饿着吧。
“你们怎么敢这样对待邻国质子？大祁国威何在？！”
眼看着被四个黑衣暗卫包围起来，达完烈终于慌了。
他知道，谢洵此人，从不开玩笑。
“国威？礼仪？”秦如霜似笑非笑：“今日之事难道不是质子比试输了，脸面上下不去，自己想找个地方静静吗？”
三位世家子弟闻言都懂了秦如霜和谢洵的意思，“确实如此，我们便是证人。”
很快，达完烈便被拖了下去，任凭他如何挣扎叫喊，终是双拳难敌四手。
影二是个黑心的，不知道暗中使了什么手段，达完烈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壮汉，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软了身子，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了这一遭，秦如霜也没有了狩猎的兴致，达完烈的话如同一根刺梗在她的心头。
大祁，终究还是兵力国防弱了些。
春猎人多口杂，这个不大不小的争端，没能瞒过众人的眼睛。
消息传得飞快，经过几人的默契商量，对外一致的口径都是王爷和王妃配合默契，狠狠打了大燕国质子的脸。
又有人将秦如霜双箭并发的箭术传得神乎其神，天上有，地下无的。
一时间，春猎随行的大臣女眷都是一片称赞之声。
什么王爷威武啦，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啦，两人天生一对啦。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当然也有嘲讽之声，说他们一个杀星，一个泼妇，天生一对。
而其中几个通过某些秘密的渠道，得知谢洵和秦如霜手段的高位之臣，则是满脸的高深莫测。
谁说大祁武将无人？除了怀王，日后怕是还要出个巾帼女英雄啊！
兵部尚书俞在忠，便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陛下，此事怀王处理得是否激进了些？毕竟是大燕的二皇子啊......"
皇帝摆摆手，脸上已经有了疲态，他不年轻了。
“随他去吧，总不能真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受气。”皇帝话音一转：“不过还是要注意些，别弄出人命了，旁的......吃点苦也好，毕竟，祸从口出啊。”
俞在忠垂眸，隐没在角落的侧脸灰暗不清，“老臣知道了，陛下早点歇息吧。”
这头，收拾完达完烈的秦如霜有些兴致缺缺，她还惦记着达完烈之前说的话。
当年她没能亲自去边关，边关的真实情况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惨烈。
她心里有事，一直低着头走路，狩猎时青枝没有跟来，因此也没人提醒她看路，出神间，冷不防地就装上了一个宽阔的脊背。
“唔......”秦如霜抬头，捂着酸痛的鼻子，这才发现同行的谢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不必放在心上。”谢洵开口道，“当年......虽然艰苦了些，倒也没有到那个地步。”
谢洵是想安慰一下秦如霜的，可惜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常胜将军怀王到底是没有安慰过一个女子的经验，想了半天，只好换个说法：“后山有一处温泉，温度不是很高，有孕也可以少泡一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
谢洵的话挑起了秦如霜的兴致，京都地处北方，温泉之类的极少，她倒是没有听说过皇家猎场还有温泉？
见秦如霜升起兴趣，谢洵放心下来，“你让青枝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会儿我过来带你们过去。”
回到帐篷后，听说王妃要去和王爷泡温泉，青枝一下子高兴起来。
她本以为这次春猎，王爷和王妃能有单独相处增进感情的机会，谁知道来的人太多，两人根本没有机会独处，青枝看得着急死了！
这下好了，温泉......那不就是没人打扰了么？
“王妃，衣服都收拾好了！您等等，我去准备点糖水，带过去给您和王爷喝，听说泡完温泉容易口渴。”
“去吧去吧。”
秦如霜笑着摇头，一看这小丫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可是青枝想多了，在她看来，谢洵最多把她送到地方，肯定就走了，怎么可能和她一起泡温泉。
他们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
帐篷后面临时搭起的灶台处，青枝哼着歌准备糖水。
“青枝姐姐在干什么呢？”身后传来玲珑的声音。
青枝对玲珑没什么好感，上次送她伤药也是一时不忍，现在她正在准备王妃的膳食，是断断不可能让她近身的。
“没什么，替王妃做点糖水，吃食东西，不放心毛手毛脚的下人来做。”
青枝这话是警告，别过来，别想碰她家王妃的吃食，也别存坏心思！
玲珑闻言果然退后了几步，“青枝姐姐辛苦了，我就是过来把上次的伤药还给你，我家小姐也等着我回去呢，要不姐姐先拿回去？”
见玲珑没有靠过来，青枝心里放松不少，但还是谨慎地将准备好的食材又往里边推了推。
玲珑见她如此谨慎，只道：“姐姐若是收不方便，我就放在灶台这儿了。”
她说完，真就将药瓶放在了灶台处。
青枝见她没有沾到任何食材，也就放松下来，因此也没有注意到，玲珑今日穿的是广袖长衫，抬手时，一缕轻飘飘的粉末落进了旁边的墨玉碗里。
灶台上一白一黑两个玉碗，白玉的是秦如霜的，墨玉的，是谢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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