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本以为南谨行说的有人在等她只是敷衍熊家的一个借口，没想到回了家真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南济仁正与林帝师在书房里下棋，一见林霖，含笑与她打招呼：“林小姐。”
林霖忙行礼：“见过殿下。”
南济仁摆手：“不必多礼。”
林霖又向祖父问安：“见过祖父。”
林墨没有看她，下了一子，道：“可知我为何叫你过来？”
林霖抿了一下唇，道：“今日我与薛小姐和凤小姐闯了熊家，确实不妥，于祖父和仁王殿下的声名有碍。”
林墨盯着棋盘，看着南济仁落子，捋了捋胡须，道：“仁王殿下棋艺又精进了。”
南济仁忙道：“林老过誉，我能支撑到现在，实属侥幸。”
“棋盘如战场，哪有侥幸可言！殿下思路清晰，厚积薄发，亦是正道。”
“多谢林老指点。”
林墨这才看了林霖一眼，道：“我有些乏了，你来替我把棋下完。”说着把位置让了出来。
林霖依言上前坐好，观察了下局势，落下一子。
两人的速度都不算慢，不多时，林霖轻声道：“殿下棋高一着，林霖认输。”
林墨摇头道：“终究太年轻了些。”
南济仁笑道：“侥幸赢了半子而已。林小姐棋艺师承自林老，已非常人可比。”
早已候在一旁的林管家道：“老爷，殿下，大理寺卿来访。”
林墨道：“请他到正厅稍坐。”
林霖站起来，略有些不安：“想必是为了今日之事而来。”
南济仁道：“林老，此事您无需出面，我是林小姐的未婚夫婿，自当处理。”
林墨颔首：“也好。”他将棋子一一收好，不再多言。
南济仁对林霖道：“林小姐，你且在这里好好休息。”
林霖想说什么，南济仁微微一笑：“安心。”说完便出去了。
林墨瞥她一眼，道：“都说让你安心，便不必放在心上。过来坐。”
林霖在他对面坐下，手攥成了拳头。
她自小遵循家训，事事按照京城贵女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今日却如此冒失，闯下大祸，祖父心中定然极为不喜，看来祠堂是少不了要去一趟了。
林墨道：“你放松些。”
林霖咬唇，半晌道：“祖父，孙女错了。”
“真觉得自己错了？”林墨轻描淡写的问道。
林霖一顿，没有回答。
“你看，你心中并未觉得自己做错，又何必认错。”
“可是，孙女冲动之下闯了熊家，实属思虑不周。”
“人嘛，哪有那么多理智，偶尔张狂一次，正常。”林墨不在意的道，他眼里带着笑，“以前我总担心自己把你教得太过板正，人生留有遗憾，幸而你遇到那几个小姑娘，一同办了百花阁，今日又跟着人家闯了一回府，总算有个小姑娘的模样了，挺好。”
“您不骂我？”林霖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为了救人，并非为了私欲，为何要骂你？”
“可是······”
林墨叹道：“霖儿，祖父对你或许是严厉了些，只是咱们林家深受皇恩，嫡系子嗣单薄，旁系虽多，但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若对你教导松懈，将来毁的是林家百年清誉。如今你将入皇室，偌大的林家将来要靠你扶持，你也该拿出点林家嫡小姐和准仁王妃的气派来，镇镇旁人了。”
林霖帮着收拾棋子：“父亲不是说看中一位堂兄，意欲接他入京好生培养吗？”
林墨沉吟道：“你与仁王殿下大婚在即，有些事也该告知于你了。”
林霖立刻正襟危坐。
林墨道：“皇上初登基时，大梁经先皇大肆挥霍之后，国库亏空，外忧内患，朝堂势力交错，纷争激烈，全靠萧家和几个嫔妃外家一力支撑才缓过来。只是外戚坐大带来新的隐忧，连带后宫也不得安宁。皇上与发妻情谊深厚，却迟迟不能立后，就是因为嫔妃们仗着前朝势力支撑手段频出。直到后来皇上完全站稳脚跟，才力排众议封发妻为后。而萧家也为避嫌半隐退，老定国公常年处于府邸之内，现任定国公只挂着定国公的名头，连带子孙入朝也小心翼翼，品级最高的便是萧禹这个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其实皇上早有立储之心，奈何当初皇后初被册封，定国公便急流勇退，将手中的大半权势逐步交还于皇上，旨在保萧家基业。此举虽无可厚非，却直接造成皇后势力不及淑贵妃与德妃，也让大皇子进入朝堂的时机晚了四皇子和五皇子许多。皇上如今年富力壮，若早早立储，只怕不待他百年，储君便陨落，所以皇上将几位未成年的皇子早早封王，并给了封地与差事，唯独漏了大皇子与二皇子，日常更是对二人严厉训斥，让人以为他不耐烦看到大皇子与二皇子，暗中却是给大皇子成长的时间。”
林霖静静的听着。
林墨喝了口茶，又道：“此次雪灾，赈灾一事本该落在四皇子身上，但我与薛老将军在朝堂上一同向皇上进谏，请他派大皇子主理、二皇子协理。皇上正有此意，便言说须给我这个老师面子，应下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也不负所托，将事情办得漂亮，即便路上遇到几波刺杀，也有惊无险的回来了。皇上心中欢喜，私下与我商谈立储之事，我劝他再给大皇子一些时间，先让他过六部，熟悉朝中人和事再说。皇上思虑再三，最终为两位皇子封王，并下旨让大皇子入六部学习。”
棋盘上已无子。林墨从棋盒里拿起一颗白棋，道：“皇上对殿下的看重愈发不掩饰，如今殿下已过了工部、礼部和刑部三关，接下来是户部。皇上的意思当是让他于年关时好好学习，最好是能清理几个蠹虫树立威信。若不出问题，年后殿下将进兵部。明年是大考之年，殿下不会在兵部待太久，我估计皇上会让殿下进吏部，将春闱之事交予殿下协理，包括最终的名单也会由殿下审核。”
林霖道：“皇上可真是用心良苦。”
“是啊。我今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仁王殿下与安王殿下已有能力与四皇子和五皇子一较高下，日后各种暗算不仅会冲着他们，更会冲着你和凤家小姑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孙女明白。”
林墨凝视着她：“霖儿，林家效忠于皇家，有些责任是躲不过的，若有一日，你受了苦甚至丢了性命，也不要有怨言，知道吗？”
“知道。孙女既是林家女，更是皇家媳，自当事事以皇家为重，大局为重。”
“嗯。”林墨拍拍她的手，道，“去吧，仁王殿下应该想跟你聊聊。”
林霖起身行礼退出书房。
南济仁就在书房外，见到她，笑笑：“林小姐，有时间跟我说说话吗？”
林霖犹豫了一下，道：“去我院子里吧。”
“好。”他微微顿了顿，道，“没受伤吧？”
“没有。”她忙道，“小离和惠英把我护着了。”
他指了指她的衣服：“那这血······”
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衣袖上沾着一片血迹，因着她衣服颜色较深，不太容易看出来，她也没注意到，不想却被南济仁看出来了。
她脸一红，低声道：“是赵小姐的。”
“你没受伤就好。”南济仁道，“你且先去更衣，我等一会儿也没事。”
林霖行礼：“多谢殿下体谅。”说着匆匆忙忙的走了，那脚步好像后面有鬼在追她一般。
南济仁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只觉有趣，转念又想到刚刚在书房外听到的林墨说的话，心里沉沉。
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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