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威望犹在，短短两个字，就让操场安静了下来。
柳夫人持军多年，如何不知道，君心一乱，哪怕是神仙都无法唤回。
眼下最紧要的是让众人听令，只是……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孙公公，出口的话更是斟酌再三，“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都再清楚不过。只是圣旨已至，君言圣恩，雷霆雨露，再无更改的余地，难道你们妄图违背君令，要我与将军做那不忠不义，做西齐口中的忤逆卑鄙、自私自利之人吗？”
柳夫人的眼眶有些微红，发鬓的白色在日光下格外醒目。
“将军受围，没有一个人比我还着急，只是……”
齐副将听着柳夫人的话，心中的恼意涌了出来。
“噌！”
刀光一闪，齐副将竟是一步迈上高台，手中的大刀明晃晃地驾在孙公公的肩膀上，话语也是多了狠戾，“夫人，要是没有这个狗太监，圣旨就未曾到过！我们自可以打开城门，营救将军！”
台下的将士见此，红了眼睛，大声应着，“圣旨未到！打开城门！营救将军！”
孙公公的肩膀向一侧微微偏移，可见齐副将力道之大。
柳夫人快走了两步，伸手搭在齐副将的大刀一侧，作势阻拦，“齐副将！你做什么！”
齐副将又何尝不是满腔悲愤，“夫人，将军处境危在旦夕！前锋营能撑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我们早去片刻，说不定……说不定能多救下一个兄弟……能……也能救下将军……”
说到末了，一个七尺大汉的眼角竟是多了些许晶莹的痕迹。
柳夫人手心微颤，可是挡着刀刃的动作却没有动摇，“齐副将！你忘了昨日我与你说过的话吗？这一切便是将军的决议，圣意与他所想并无二法！”
齐副将闻言，不仅没有收刃，反而恶狠狠地看向孙公公，“可是夫人！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将军身陨他乡吗！只要这个人，这个人死了……”
孙公公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作，直到此刻，对上了齐副将的目光。
众人本就专注在齐副将与柳夫人的对话上，没想到孙公公只是将肩膀矮了半寸，身子一侧，原本驾在他肩头的大刀霎时失了支力。
齐副将还来不及反应，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身为武将的本能叫他咬紧了牙关，没有松开握着刀的手，硬生生地将手腕处的力道卸到了全身，甚至还退开了两步，要不是卸力及时，险些跌下高台。
孙公公的动作很快，就连离得最近的柳夫人也只感觉到面前有一股风将她送退了半步。
“哼。”
一声冷哼，军营之中忽然多出了数十个黑色的影子，不近不远，恰好就在距离齐副将十步之外。
柳夫人只是余光一扫，眼皮便跳了一下。
暗卫！
孙公公不急不缓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咱家奉圣意传旨，你倒是好大的作派，当着咱家的面，就敢罔顾圣意？”
齐副将此刻哪敢轻视这位宫里来的人？
柳夫人却快了一步，用自己挡住了孙公公看向齐副将的目光，“孙公公勿怪，齐副将追随将军多年，也是忠心所致，一时慌了神才冒犯的公公。”
孙公公收回目光，笑眯眯地看着柳夫人，“冒犯咱家事小，不过宫里的一个公公，只是，方才这位副将所说所言，待咱家回了京，必会如实回报圣上，届时，该如何惩治，还是都得听皇上的。”
孙公公话里威胁的意味，饶是寻常将士都能探得一二。
齐副将自然也是听见了，一腔热血仍在，只是额头也不由挂上了汗。
柳夫人此刻是真的犯了难，瞧着暗卫的站位，分明就是要把齐副将拿下，他刚才的那些话，在寻常人看来，顶多称一句齐副将真乃性情中人，可是落到孙公公耳中，全是大不敬的话，就算诛九族都不为过的。
更何况，齐副将还对孙公公动了粗。
可是，柳夫人若在此时惩戒了齐副将，不仅不能平息众忿，甚至有可能刺激到本就躁动的将士。
她不由看了孙公公一眼，颇有些犹疑。
孙公公自是将柳夫人的迟疑看在眼里，眯着眼睛笑道，“齐副将出言不逊，冒犯圣上，柳夫人顾及情谊，不忍责罚，那便由咱家代圣上惩治一二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
三道身影应着孙公公话落的字音，出现在了齐副将身遭。
柳夫人唤了一声，“齐副将，不可！”
齐副将原本横起的刀刃，在听到柳夫人出声后，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虽然有片刻的迟疑，却也没有再反抗。
大刀落地，齐副将的双手也被反扣至身后。
“孙公公，如今局势……”柳夫人话语一顿，又道，“齐副将本性耿直，方才也都是无心直言，臣妇必亲手书信一封，代请圣上宽恕。”
孙公公颇为赞赏地看了柳夫人一眼，若是齐副将固执顽抗，他倒是好发难了，如今束手就擒，柳夫人又如此一说，反倒是让他不好发难了。
“既然将军夫人都发话了，本公公自会同圣上说明，可此刻久阳城守城军都在，若是纵容，难免有损圣上威严。”
柳夫人哪里会不明白孙公公的意思，“齐副将身为副将，身为柳家军表率，出言不逊，行事少思量，仗责二十，待此战后，再严惩不迟。”
话音落下，才转向孙公公，“孙公公以为呢？”
孙公公笑了笑，“就如此吧，只不过二十轻了些，再添十杖罢。”
柳夫人没有迟疑，点了头，就向一侧的人使了个眼色。
当即就上来了两个将士，从暗卫手中接过齐副将的臂弯，就要往下带。
孙公公又出言，“就不必带下去了，就在这儿打吧。”
底下的将士早就心有不满，他们哪管孙公公是皇帝跟前的人？一个太监，竟到他们面前撒野，如今还要仗责他们的齐副将，可偏偏看将军夫人的态度，他们又说不出半个字，只是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带上了些许情绪。
两个将士听了孙公公的话，看向柳夫人，柳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令行禁止，这就是柳家军的规矩。
木凳摆好，齐副将自己趴了上去。
木棍不偏不倚，落在了齐副将身上，也是条硬汉，起初没有吭一声，只是随着棍落的次数，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突然两个士兵由外向内快步走来，抱拳跪在柳夫人面前。
“启禀将军夫人，婉皇贵妃正在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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