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林的硝烟裹着焦糊味在晨光中翻滚，李江指尖的金焰像团温顺的暖绒，轻轻舔舐着凌虚剑的剑脊。
他低头看向臂弯里的蓝毛灵鼠，小家伙前爪还沾着黑褐色的骨杖汁液，尾巴却卷成个紧实的小圈，把圆滚滚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鼻尖在他衣襟上蹭来蹭去，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沐瑶坐在三丈外的青石上调试七弦琴，断弦处被她用灵力凝成的银丝临时接起，指尖划过琴弦时，总有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那是灵力透支后，滞留在经脉里的余劲在作祟。
她望着地上燃烧的黑袍灰烬，忽然轻声道：“这些教徒的残魂被邪力锁得太久，刚才被净化时，我好像听到他们在道谢。”
李江刚要答话，腰间的羊皮卷突然“咔嗒”轻响，卷首那个扭曲的“渊”字印记渗出暗红色的光，像有血珠在纸页下滚动。
他展开卷轴，原本空白的地方正浮现出一行行蠕动的血色小字，墨迹浓得发黑，仿佛是有人用指尖蘸着滚烫的血在上面书写：“葬神渊开，万魂铺路，汝等若敢再前，便让这迷雾林化作尔等的埋骨地。”
最后一个字落笔的瞬间，整个林子突然剧烈震颤。脚下的泥土像沸腾的水般翻滚，蛛网般的裂缝中钻出无数只骨爪，指节间还缠着未腐的布条，抓挠着地面往上攀爬，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
沐瑶的琴音骤然拔高，金色音刃如利刃般劈向最近的骨爪，却只在惨白的骨头上留下浅浅的白痕。“是暗灵教的‘骨潮术’！”
她指尖翻飞，琴弦上凝结的冰晶“啪”地炸裂成冰棱，暂时逼退涌来的骨爪：“这些骨头被邪力泡透了，寻常术法伤不了它们！”
蓝毛灵鼠被震醒，炸毛似的窜到李江肩头，小爪子指着西方。那里的浓雾正翻滚着变黑，隐约能看到一座由白骨堆砌的高台，台顶站着个黑袍人，兜帽下露出半张枯槁的脸，手中举着颗跳动的暗红色心脏——正是之前被李江焚毁的独眼修士骨刀刀柄所化的聚魂器，此刻正源源不断地往骨潮中输送着邪力。
“墨渊的手法。”
“他在用法器收集教徒残魂，想把整个迷雾林变成尸魂狱。”
李江握紧凌虚剑，金焰顺着剑脊缓缓爬升。
话音未落，骨潮已冲破沐瑶的冰棱防线，最前排的骷髅张开颌骨，喷出带着尸臭的灰雾。
灵鼠突然从他肩头跃下，幽蓝灵光在爪尖炸开，精准地拍在骷髅的眼眶里——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未散尽的魂火。骷髅动作一滞，李江趁机挥剑斩下，金焰“轰”地将其烧成飞灰。
“灵鼠能感知魂火的位置！”
“沐瑶，用音波震散灰雾！灵鼠标记目标，我来净化！”
李江眼睛一亮。
沐瑶立刻变了琴音，不再是凌厉的音刃，而是低沉的共鸣。声波在空气中荡开圈圈涟漪，灰雾遇到涟漪便像水遇到油般分开，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白骨傀儡。
这些傀儡形态各异，有的拖着断裂的脊椎，有的手臂是数根肋骨拼接而成，关节处泛着黑绿色的邪光，显然是被强行炼化的产物。
灵鼠在骨潮中穿梭，像一道灵动的蓝闪电。它避开一只巨型骨爪的拍击，借着骷髅弯腰的瞬间，小爪子在其耳骨上拍了下，留下个幽蓝色的光点。
李江踩着光点突进，凌虚剑的金焰特意收窄成细线，精准地刺入光点——这是他刚领悟的聚灵境大圆满的用法，将净化之力压缩到极致，既省力又高效。
金焰入体的刹那，骷髅体内传来“噼啪”的爆裂声，邪力被灼烧的青烟从骨缝中涌出，整个骨架渐渐酥软成灰。
骨潮越来越密，李江很快发现不对劲。被净化的骷髅残骸落地后，并没有彻底消散，而是在地上蠕动着重新拼接，甚至还会吞噬同伴的骨头变得更大。有三只骷髅的残骸聚在一起，竟拼成了一头长着骨角的巨兽，四蹄踏地时，地面都跟着震颤。
“它们在进化！”
“邪力在修复它们的躯体！”
李江一剑劈开扑来的巨型骨爪，金焰溅在骨头上，竟只烧出个焦黑的小坑。
沐瑶的额角渗出细汗，持续的音波震颤让她指尖发麻，琴弦上的冰晶越结越厚。
她瞥向骨角巨兽，发现其脖颈处的骨头颜色略浅，显然是拼接时的薄弱点，当即喊道：“李江，它脖子是弱点！”
同时指尖急挑，一道金色音刃擦着巨兽的骨角飞过，逼得它仰头嘶吼，露出了脖颈的破绽。
李江抓住机会，脚下步法变幻，身形如陀螺般旋转，凌虚剑的金焰在旋转中形成一道金色漩涡，狠狠撞向巨兽的脖颈。
“咔嚓”一声脆响，骨角巨兽的脖颈应声断裂，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散落的骨头在地上抽搐着，却再也无法拼接——李江这一剑不仅劈开了骨头，更用净化之力彻底斩断了邪力的联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的灵力消耗太快了！”沐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
她突然瞥见白骨高台上的黑袍人正将那颗心脏往聚魂器里按，聚魂器表面的血色纹路瞬间亮如白昼，骨潮的推进速度陡然加快：“他在催发聚魂器的力量！必须打断他！”
李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高台周围环绕着圈黑色光纹，光纹上流淌着细密的符文，显然是层防御禁制。
“灵鼠，能过去吗？”他低头问道。灵鼠晃了晃脑袋，小爪子在地上划出道弧线——意思是光纹上有缝隙，但需要引开黑袍人的注意。
“我去吸引他。”李江突然提气，将金焰催发到极致。
凌虚剑划出道金色弧线，故意放慢了速度，让黑袍人看清剑势轨迹。果然，黑袍人冷笑一声，兜帽下的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挥手放出十只骨鸟，每只鸟喙里都衔着枚黑色符篆，符篆上的血色符文与聚魂器遥相呼应。
“雕虫小技。”李江佯装躲闪不及，被骨鸟撞中肩头，闷哼一声后退半步——实则借着后退的力道，将一丝金焰藏在了骨鸟翅膀的骨缝里。
骨鸟撞中他的瞬间，符篆“啪”地炸开，黑色的火焰顺着他的衣袖蔓延，却被他体内的净化之力逼退，只在衣料上留下几个焦黑的小洞。
就在黑袍人注意力全被他吸引的瞬间，蓝毛灵鼠如道蓝影窜了出去。它贴着地面滑行，借着骨潮的阴影避开视线，灵活地躲过几只骷髅的阻拦，在光纹最薄弱的地方——也就是黑袍人脚下的阴影处，猛地跃起，幽蓝灵光狠狠拍在光纹上！
“嗤啦！”光纹裂开道三寸宽的口子，黑袍人脸色骤变，转头去抓灵鼠。
李江趁机爆发，藏在骨鸟翅膀里的金焰突然炸开，十只骨鸟瞬间化作金色火鸟，掉转头扑向高台。火鸟穿过光纹裂口的刹那，羽翼扫过的地方，黑色光纹如冰雪般消融。
黑袍人慌忙用聚魂器去挡，聚魂器里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竟从缝隙里挤出缕黑烟，钻进了他的脖颈——是独眼修士的残魂在反噬！黑袍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左手死死按住脖颈，右手的聚魂器顿时歪斜，骨潮的推进速度明显放缓。
“就是现在！”李江的声音穿透火鸟的啼鸣，凌虚剑已化作道金流星，穿透光纹裂口，直指聚魂器。
黑袍人又惊又怒，想捏碎心脏同归于尽，却被残魂缠住了手腕，动作迟滞了半息。
金焰与聚魂器碰撞的刹那，李江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痛苦的嘶吼钻进脑海——那是被囚禁的教徒残魂，还有……一点微弱却熟悉的气息，像是之前被灵鼠净化的骷髅里，残留的属于普通人的魂火。他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净化独眼修士时，那些残魂平静消散的模样。
“净化，不是毁灭。”他突然收剑回挑，金焰化作柔和的光雨，包裹住聚魂器。那些残魂在光雨中渐渐平静，不再嘶吼，一个个化作半透明的人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对着李江深深鞠躬，随后消散在晨光里。
聚魂器失去了残魂的支撑，表面的血色纹路迅速黯淡，那颗跳动的心脏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升空。
黑袍人失去了力量来源，骨台开始崩解，白骨从他脚下簌簌掉落。他尖叫着坠入骨潮，瞬间被涌来的白骨吞噬，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哀嚎在林子里回荡。
骨潮失去控制，在没有邪力支撑后，纷纷散成粉末。李江接住从空中掉落的灵鼠，小家伙爪子上还沾着光纹的碎片，累得直打晃，却还是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心，像是在邀功。
沐瑶走过来，琴上的冰晶已经化了，断弦处渗出点血珠：“聚灵境大圆满的净化之力……比我想的更温柔。”
李江低头看着灵鼠在怀里蹭来蹭去，突然发现它爪子上的幽蓝灵光里，竟混了点极淡的金色——那是他的净化之力。
“它好像……能吸收我们的灵力转化成自己的力量。”他指尖碰了碰灵鼠的爪子，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金色与幽蓝交融，在它爪心凝成个小小的光球，光球表面还跳动着细微的电弧，那是沐瑶音波灵力的痕迹。
晨光彻底驱散了迷雾，露出白骨高台崩解后的空地。那里的泥土异常肥沃，竟有嫩芽从灰烬里钻出来，嫩绿色的叶片上还沾着点黑色的骨粉。
沐瑶拨了下琴弦，琴音清越，嫩芽像是听懂了似的，竟往他们这边歪了歪，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暗灵教肯定还有后招。”沐瑶望着青云门方向，那里的云雾中隐约传来钟鸣。
“但至少现在，我们有了新的伙伴。”
“这小家伙，说不定比我们想的更重要。”
她指了指灵鼠爪心的光球。
灵鼠突然窜到那片嫩芽前，把光球埋进土里。三人看着光球化作层金蓝交织的光膜，像层薄纱般罩在嫩芽上，光膜接触到嫩芽的瞬间，嫩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了半寸，叶片舒展开来，更显青翠。
李江捡起地上一块未被完全净化的骨片，骨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邪力。他指尖的金焰轻轻一触，骨片便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葬神渊的秘密，墨渊的后手……我们要查的还有很多。”
“但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他将凌虚剑归鞘，伸手牵住沐瑶的手，另一只手托着灵鼠。
灵鼠在他掌心蹭了蹭，突然抬头对着青云门的方向叫了两声，声音清亮，带着一丝警惕。
李江和沐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
他们知道，迷雾林的战斗只是序幕，真正的风暴还在前方等着他们。但此刻，看着光膜下茁壮成长的嫩芽，感受着掌心传递的温度，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前路多暗，总要有人提着灯走下去。
三人收拾好行装，向着青云门的方向走去。李江特意将凌虚剑的金焰外放寸许，在周身形成一道淡淡的金光，既为了防备偷袭，也为了照亮脚下的路。
灵鼠蹲在他的肩头，尾巴尖偶尔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痒意；沐瑶走在他身侧，七弦琴的琴音不时响起，与林中的鸟鸣相和，清越动听。
走到迷雾林边缘时，李江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嫩芽在光膜的保护下，正迎着晨光舒展叶片，远处的骨潮粉末被风吹过，落在光膜上，竟化作了肥料，让嫩芽长得更茁壮了。他忽然明白，净化的真谛，或许不只是驱散黑暗，更是让光明有机会生根发芽。
带着这个念头，三人踏入了青云门的地界，身后的迷雾林渐渐被晨雾笼罩，只留下那片金蓝交织的光膜，在阳光下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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