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历了一世的毒打，那些鲜明的记忆让文娘极度不舒服，便闭上了眼睛不肯再看下去。她心想，反正都是还没忘记的事情，有什么可看的？
待到耳边声音渐渐消失，文娘再度睁开眼时，草鞋那张老皱巴巴的脸突兀地杵在眼前。
“……什么鬼……梦还没结束？”
草鞋眼神灼灼地杀向文娘，“早就结束了！别在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你要是消融每根命理线都要耗费一天的时间去回忆，老子就要被炸成人干了！”
一天？
文娘转头看向外面。
“看那些记忆倒是没花什么时间……黄泉路上遇见个死的超惨的书生，和他聊了一会儿。”
草鞋实在不知该如何吐槽——自己都已经要魂飞魄散了，居然还有心思和男鬼聊天？
“行了，妙音，你可调息好了？”
佛槿使劲儿眨了眨眼睛，“道长，什么时候都可以！”
寂贞略有些担心，“舍利子不同于你自己的功德，它耗费的精力不止一星半点，若妙音你觉得不行，便再休息休息吧。”
“嗯？舍利子不是被吞了么？”
文娘奇怪道，“你们还有一颗？哇哦，真是有钱人。”
草鞋忍住打爆栗的冲动，“她那本命法器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吃掉舍利，自然是大家合力从明王铃里面扣出来的！”
虽然被消耗了些许，但托佛槿的福，命理线也少了六条，剩下的舍利子也绰绰有余了。
文娘一听说舍利子是被扣出来的，瞬间有些心疼那个法器——就像是吃进肚子里面的美食，还没消化就被人掏出来是一个道理啊！
“你那什么表情？还要不要改命了？”
文娘“嘿嘿”笑了两声，“改，当然改啊！我下辈子还要好好活着，找个好男人，幸福地过一辈子呢！”
草鞋瞥了文娘一眼，心中诧异道：这女人从前说起改命都是一脸要改就改，不改拉到的样子。怎么去了一趟冥界就转了个性子呢？
难不成她在冥界还有什么机遇？
艰难的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改命简直顺利的出乎意料。尤其是文娘，高度配合草鞋的一切指挥。
就算是最后功德线溶解乱七八糟的命理线时，文娘都一声不吭地快速从冥界绕了一圈便回来了。
“你确定不再多呆一会儿？”
草鞋指了指她这辈子的命理线，“你这辈子按理说要到头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确定没有其他留念了？生者走冥河路的机会可不多。”
文娘忽然想起了那个书生，急着去见老母的书生。
她摇了摇头，“再看下去也没什么用了。前世再怎么说也不是现在的我，这辈子除了恩人也没什么留恋了……还是重新开始轮回比较好！”
看到她面色沉静的说起自己的离世，佛槿很是敬佩。
这样淡泊生死的样子，恐怕连修仙者都难以做到吧！自己若是有一天也能看破生死，到时候定然能修为更进一层。
鬼使神差地，她上前握住了文娘的手，“放心，下辈子你一定能遇到那个最合适的缘分！”
文娘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虽然僧衣僧帽，满脸的虔诚像，但她却总能在某些地方看到熟悉的表情。
到底是笑起来时那弯极具感染力的眼睛呢？
还是……嘴角不自觉翘起来的弧度呢……
……
啊，不行了……意识似乎，更模糊了……
自己是要死了么？
好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得透明了……
什么也想不起来。
……
啊！
对了！
她……她不是那个背着鸟壳儿的……笑眯眯地……
谁来着呢？
*
“已经去了。”
草鞋静静地为文娘覆上了一面白布，“总算是结束了……几百年的……哎！”
“是啊，师兄为了她也搭上了命，但愿她下辈子能找个好人家。那么多的功德，就算没能剩下什么，也足够她接下来几辈子的幸福了。”
四人站在房间内沉默了半晌。
“也算是一件大事落定了！”草鞋最先打起精神来，“寂贞大师，妙音便麻烦你送回净慈斋了。这位那寻小道友，我带你回琼华城吧。”
“哎……就这么办吧。”寂贞摆手甩了几个净尘诀，“舍利子虽然被用掉了，但残余的能力也足以让人寻着味儿过来。尤其是那个叫方明的，你们俩人回琼华城时一定小心，别叫盯上了！”
草鞋抽出自己特质的穿地符，随手贴到那寻身上，“你说什么呢！这片地下可都是我的地盘，谁能在地底下拦住我，也算他有本事！”
说完，不顾那寻的挣扎，拎起他的后颈领便“嗖”的一声窜到了地下。
寂贞完全忽视掉那寻“凄惨”的回声，淡定地转头对妙音说，“此事一了，想必了慧师妹也不会轻易再放你出来了，回程途中你若有想去之处，可与老衲说。”
佛槿低头思索。
想去的地方其实挺多的。
首先离这里最近的大泽城……虽然痛苦的回忆更多，但星华和被哄过去的书红都在……
而且剑宗那里，法器练成后还未正式感谢过……
……
思来想去，佛槿最终还是决定哪里都不去了。
“为何如此决定？”
回程途中，寂贞问道，“老衲观你放才还略有些犹豫。”
佛槿双眼平视前方，“确实有所顾虑，但最终文娘的话让我下定了决心。她放弃了几世的执着，去追求自己的未来。弟子觉得这十分明智的选择，修仙重缘，佛修就算再清心寡欲也逃不过缘分，不如顺水推舟。”
“若是有缘，那些朋友自然会在将来出现在弟子的未来中，无论弟子是否现在去见他们。”
寂贞笑了笑，“你若能这么想也不失为一个出路。修仙之人大多都怀抱野心进入了这个世界，但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有野心，有努力便能成功的，缘分确实是其中重要一环。”
“可妙音啊……你有想过么？当缘分降临到你身上时，若你没有能力把握，岂不是一样错过到手的缘分？”
佛槿点头，“这弟子当然清楚，师父也常常说起，只有平日里努力，才能在机会来临时跳得最高，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