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吧？进来把门关上。”
鹿凡率先清醒，招呼了门外的燕丹宁一声。
燕丹宁谨慎的进来，然后挨着鹿凡一起站好，默不作声的把手上的急救包递到了鹿凡手上。
包扎的事儿，她也肯定能做，但她还是腾空了自己的手……
“不哭咧，也不说咧，这都是命！
阎王爷三更天要收一个人，就不会让人跨过四更的明天。
我娃你要是当时在，无非也就是多让收走一条人命。”
奶奶止住了哭，一边抹眼泪，一边用空手努力的在拉拽着韩玲起身。
燕丹宁跑了过去帮忙，好不容易的把已经半瘫无力的韩玲扶起。
鹿凡也搭手，终于得是让人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消毒时有点痛，您忍一下。”
辅导着韩玲慢慢的放松开了手，刚才的哭啼她已经不管不顾的让鲜血涂满了整个手掌内外。
食指指背，一片约一个多平方厘米的肉皮，连丝的耷拉在伤口上面。
终于回转了情绪的韩玲，还是有点畏避的向自己怀中抽回了一下。
“玲，你都不知道！咱益益看病得水平可高咧！我给咱街坊好多人一说，人家其实早都知道咱娃呢，说是去医院都专门挂他的号。
你这点伤口，算个啥？”
奶奶开始鼓励起了韩玲，骄傲的夸奖着鹿凡。
韩玲，也把骄傲挂到了脸上，坚决的又把手伸了出来。
“妈，您说的也还只是一部分，他现在在国内都是排的上号的专家呢，过两年就评教授了。
丹宁人家女孩也很优秀，沪城上的学，在医院里也是骨干呢。”
韩玲开始跟着一起夸奖，眼神却向鹿凡看了过来。
鹿凡半蹲在地上，本来都准备动手消毒了，这时候又暂停了下来。
“我给我奶把我这些年的经历都说了，奶奶很大度。”
鹿凡回答的是，奶奶怎么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鹿凡”。
韩玲，眼神悲苦了一下。
“还有呀？您可千万别太相信我了，处理外伤伤口对我来说有点专业不对口，我的手法，肯定还不如一名刚实习的急诊科护士呢……”
此刻的韩玲，在鹿凡眼中已经彻底的变成了一名等待急诊的患者。一句玩笑的话，目的就是让对方神经更有效的放松下来。
燕丹宁也蹲在了鹿凡的旁边，帮忙打起了下手。
韩玲自己也说到做到，随后的消毒、包扎过程中也仅仅是碘伏触碰的第一秒手指微微的紧缩了一下。
外观可能不符合标准，但流程和用药用量，鹿凡做的很扎实……
“你看，这不就好咧！
都闲着不用帮忙，我去给咱把饭做咧！
奶奶最开心，开心的已经开始安排后续工作了。
“最好到医院再去看看，这两天最好别见水，别挠别抓，晚上实在疼的影响睡眠，适当的可以吃片布洛芬。”
做完最后的吩咐，鹿凡起身了。
“奶，丹宁还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腊羊肉，专门挑了一块最软烂的。
我去收拾吧！您在外头陪着……”
即刻转向奶奶，自告奋勇的准备主厨了。
“案板上的西红柿都倒了吧，我买的多，盒子里还有。”
韩玲声音追来，提醒着鹿凡。
奶奶此刻却突然的迸发出极大的能量，跑过鹿凡第一个到了厨房门口。
“倒啥呢吗！好好滴！拿水冲一下，我晚上自己吃！
一家人，谁还弹嫌谁不成！”
一副谁敢今天扔了西红柿，老太太今天就跟谁干架的架势。
韩玲又被说的沉默加润湿眼睛了。
鹿凡还好，只表现出了沉默……
安静的在门口看着奶奶利索的收拾完案板，鹿凡才笑呵呵的进入，接管了厨房。
“我孙儿今天做饭呢，那奶肯定要吃两碗……”
奶奶开心的离开了，没和鹿凡争……
鹿凡抢着做饭，当然也有私心，一方面肯定是一种潜意识的逃避心理作祟，但做出决定那一刻，鹿凡其实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奶奶做的饭，燕丹宁吃不下口。
这人之常情，鹿凡能理解，所以他很卖力……
厨房外，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三个女人一台戏。
肯定是奶奶被当做了“模特”，开始试穿燕丹宁给买来的新衣服。
赞美之词首先是夸奖向奶奶的，随后却被两位老人一致的又全情的输出给了燕丹宁。
生火起锅，鹿凡开始炒菜了……
烩的汤面片，燕丹宁进来帮忙了。
“给你少捞点？”
“不用！看着蛮香的，正常量。”
鹿凡笑着先舀出了三碗，给奶奶再多煮一会儿。
饭菜上桌。
其实场面挺沉闷的，虽然有奶奶和燕丹宁不时的活跃着气氛。
鹿凡也让着韩玲吃他买的腊羊肉，给奶奶夹了第一块后，犹豫着又给韩玲夹了第二块。
“……，您也尝一块。”
“好，谢谢，谢……”
急不可待的接了，夹起放到了嘴边，珍惜不舍的细细品嘬着……
略显沉闷的气氛，是被韩玲自己的一个电话打破。
放下筷子，韩玲就在桌边接起了电话。
“看到我的车没有？就车子端对的那个楼洞。你们等十分钟以后，再把东西慢慢往上搬……”
简单吩咐，又挂了电话。
“妈，我没听您的，给咱家里买了一些家电，现在已经都送到楼下了，退也退不了了……”
韩玲，给奶奶来了一个先斩后奏。
“你这……！花钱咋都一点都不心疼！
你……，你这……，跟……人家商量了没有？”
奶奶一下子就急了。
“妈！我不用跟任何人商量！用的都是我自己的私房钱。
您如果不要，我就堆楼下了。”
韩玲今天首次的对老人用了高声的语气。
燕丹宁在桌下，偷偷的踢了鹿凡一脚。
鹿凡其实不需要燕丹宁提醒的，他原本就打算什么都不说。
“你看这……你看这，妈也就是心疼你的钱……”
奶奶心软，嘴也软了。
一家人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卡着时间收拾干净，腾出了空间。
电视、冰箱、饮水机，门外楼道上还有排队的洗衣机、空调、油烟机……
好不容易腾出的空间根本不够用，甚至一家安好了另外一家才能进。
韩玲所选，顶级品牌的顶级款式。
电视机装好了，工人开始调试。
“妈呀！这咋跟真人都一般般高！”
画面出来，奶奶直接的吓了一跳。
“是不是真有点太大了呀？要不换一个小点的？”
韩玲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几乎占了整面墙，为了避开卧室的门，电视机直接偏离的另一端都顶上墙角了。
“50寸以内的就足够了，太大了，看着反而不舒服。”
问话时是看着鹿凡的，鹿凡也给了合理建议。
“那电视就换！新的马上送来，再把旧的直接拆走。”
到了最后，甚至都用上了七巧板益智游戏的技能，才勉强的给所有家电找到了落脚点。
众人也都松下了一口气，累的也都实在不行。
韩玲开始看自己手表的时间了……
“……，我跟丹宁再陪奶奶收个尾。您要是……工作忙，就先走吧。”
鹿凡开了口，替对方撑开了话。
“不忙的，只是……，那好吧。
妈，我今天还真有点事，过两天我就来再看您……”
邬老爷子还在医院，韩玲其实已经留得足够长时间了。
众人相送。
到了门口，燕丹宁却搀扶着奶奶停了下来。
鹿凡脚步已经踏出，索性的又陪着多走了一层半。
这一层半走的度日如年。
韩玲先停了下来。
“别让人家丹宁一个人在上头，快上去吧。”
鹿凡点头。
准备返回了。
“今天……！”
韩玲却又突然开口，挽留住了鹿凡。
“今天，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俩要来的。更绝对不是什么表现和作秀给你看的。
但我……，是要感谢你的。
感谢你先前一步的找到了家，也同时的彻底点醒了我。
这不管你我的事情，我首先要偿还的是对你奶奶的债。
怨气也罢、顾虑也罢、懦弱也罢，再怎么说怎么说我都不该让老人孤伶这么久的。
虽然我也有借口，我们俩人的缘分其实就那么短短几个月，但她的确就是我的妈！”
韩玲，诚挚且平静的向鹿凡说完。
鹿凡跟着点头了。
“我能感受到。……，您也要多注意自己手上的伤，最好到了医院先再看看，需不需要我给邬丹也说一下？”
“不用了，她最近有点忙。
这两天我来，她也都知道的。”
韩玲回复，拒绝了鹿凡的建议。
“那您路上小心点，……”
“不送了，赶紧回吧。希望尽快的有一天，我能见见我孙女桐桐……”
韩玲回头，笑着向鹿凡说道，却恰好的看到鹿凡刚才话音虽落，但嘴唇却依旧的蠕动着。
但鹿凡自己，又的确的没把那最后一个字，喊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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