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宁就在门口。
鹿凡一推门，恰好看到了邬丹落泪的一幕。
顺着眼神回望了一眼，鹿凡赶紧的又把门关上。
“回家后我给你慢慢再说……”
当面只解释了一句，鹿凡又得应付门口的场面了。
燕丹宁也是能顾住场面的人，当场忍住什么也不提了。
就进去看了几分钟病人，还把人家家属女儿给整哭了，泪眼相送！
没得半点事，讲出来都是骗鬼……！
该吃吃，该喝喝，酒桌上的燕丹宁还是很给鹿凡撑场面的，只是在对方医院几位领导轮番敬酒时多看了一眼……
医院有车过来，大部分过来的同事一起跟车回去。半路上鹿凡分别向陈院长和魏瑛大姐汇报了这边的手术进展。
领导关心的角度自然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没有出现医疗事故，一附院在里头又长脸了，那就是一件很值得表扬、很值得宣传的好事情嘛……
两人被扔到了秦大家属院东门口，从这个门进去穿过小树林就是鹿凡的房子。
燕丹宁一路跟着，也没要求非得到她那里去……
“咱们先都洗个澡，……等会儿沙发上我说。”
鹿凡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洁癖生活习惯，担心燕丹宁误解自己又特意加了备注。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编完整呀？
我不洗！等会儿我还要回家！这边没有我换洗衣服了。”
燕丹宁果然有怨气，进了家门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鹿凡心一横，当即的有了决心。
“你知道今天在山里的那个纪念碑前，我为什么非要拉着你三鞠躬吗？
墓碑下面的人……，是我的父亲。
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鹿凡没有提邬丹，却把话题直接的引向了自己的身世。
燕丹宁惊讶到神情凝固的直接跳起，难以相信的看了过来。
鹿凡点头，继续补充
“有一回我们那个培训班去葛镇调研，在纪念馆里我就有了怀疑，后来……，慢慢的终于确认了……”
“所以，邬丹当时叫你“哥”，她是……”
燕丹宁很聪明，当场的就联想到了。
鹿凡点头。
“我很早就知道，但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其实也知道，只是我还不能确认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不是又有点绕？”
鹿凡讲完，苦涩的笑了一下。
“没有，你讲的很清楚了。
我要是说我没听清楚，那肯定是故意气你的！”
燕丹宁走来，把自己整个身子靠近到了鹿凡的怀里。
她此刻已经清醒，自然知道眼前的自己男人此刻最需要什么。
安慰。
让他搂着，对他就是最大的安慰！
他还拥有一切！
“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明白邬丹今天在急救车上的话了。我当时还理解她只是嘴上暂时战败，怨气的叫我嫂子呢……
都怪我，不该给你摆脸色的！”
燕丹宁自责的说道。
鹿凡把人裹的更紧了。
“那种场合，我又不能给你太多的解释。
已经倒下了一个，再倒一个今天可就真热闹了……”
“那个……韩董吗？”
燕丹宁埋着头，谨慎发问。
鹿凡点头，下巴顶到了燕丹宁的头顶。
燕丹宁果不其然得得到答案后，身子僵硬了一下。
“那你们打算相认不？”
燕丹宁在怀里继续问。
鹿凡继续不假思索的摇头了。
“不认就不认！一切随你的心情。
我这边，是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大富大贵的命的。
咱们将来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哪怕你就剩一碗粥，分我一小半就候了。
不对！咱们得先给桐桐留一半，剩下的你再分我一小半……”
燕丹宁抢着话又继续劝解。
本来还有话说的鹿凡真的被逗笑了。
“我有那么不济吗？没三两下本事还敢向你这位院花下手呀？
你放心，哪怕你从此不努力，就靠我一个人也不会让咱们将来的日子落到人后头去的。
一碗粥哪里够呀？
将来坐满一整个餐桌，叽叽喳喳的都张着嘴呢……”
鹿凡笑着打趣，簇拥着燕丹宁又回到了沙发上。
两人坐下。
燕丹宁还是扯着鹿凡的胳膊，脑袋斜搭到了肩膀头上……
“一来是我自己还没准备好，这三十几年来早已经在别人歧视、嘲笑、拨弄是非、自以为他们就比我优越的眼神和话语下，早就接受了我自己是一个被人领养，没有亲妈的孩子。
塬上的爷爷和养父母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心灵故乡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神鹿原。
不是有句话么？
我心安处即是故乡……
当时你在门口看到邬丹在哭，那是因为我刚刚给她挑明。
这一辈子我只是鹿凡，永远都只是鹿凡。
他可能是因为难以接受、或者感动、甚至愧疚，才哭的吧……”
鹿凡这才安静下心来，给燕丹宁剖析自己此刻最真实的心境。
燕丹宁起身，看向鹿凡，信任且认可的点头鼓励。
鹿凡继续，他的话还没说完。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些，这些主观心理上的归属感说到底也可能就只是我拿到人前的托辞。
从我慢慢懂事起，我其实就特别羡慕村里那些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羡慕他们可以无拘无束、毫无心理负担的突然挤进母亲的怀里，带羞含笑的接受邻里大妈大婶的调笑。
但是我不能、也做不到，倒不是说养母对我不好，一次两次的刚开始我也这样做过，村里的大妈大婶就有人和我养母开玩笑。
“呦！你看这跟你自己生的有啥不一样的？娃都到怀里咧，就把元元的奶水给娃吃一口么……”
她们或许是无心，但却深深地刺痛了我。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经常的在夜里无人的时候偷偷幻想。
我自己的母亲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们为什么一直都不来找我？
她会想我吗？
是不是她们身边也已经有了像鹿六元一样的新的孩子？早就把我忘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找到了我，我还会不会毫无顾忌的一头扑进她的怀里？
可我，等了三年……，六年……，三十六年……”
鹿凡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自己身旁细微的抽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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