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我也是最近才从李副官口中知道的。”说到这里，依萍再次转向了尔豪，“五年前，李副官的女儿可云，和陆尔豪瞒着两边的父母谈起了恋爱，后来可云更是有了尔豪的孩子。事情到这里，本来还不算什么。
“但是这个事情被雪姨知道了以后，她自然是不可能允许两人在一起。一来是看不上李副官，觉得他的女儿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二来她跟李副官的关系一直不大对付——因为李副官跟我妈妈的关系更好，而雪姨一直把我妈妈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在她看来，自然要先把李副官赶走，这样不仅是让我妈妈在这个家里没了帮衬和帮忙说话的人，也让爸爸身边少一个得力的心腹。之前她一直没有找到理由，这次却让她抓到了把柄。
“而对于李副官来说，他因为对爸爸的敬意，根本就不敢冒犯，认为李可云有辱门风，所以不仅要她和陆尔豪从此断绝往来，还要求可云将孩子打掉。这时候雪姨上门再一番激将法，自然就让李副官决绝地想要带着一家全部离开陆家。
“甚至为了让爸爸你再也找不到他，他谎称自己已经离开了上海，也不再和你联系。但实际上，这些年他一直都留在上海。只是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陆振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听下去，等依萍把话说完再说。
反正五年的时间都过来了，就算心急想要去见故人，却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而他不说话，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开口，尤其是先前才有王雪琴冒头直接被陆振华打断了的前车之鉴。
大家长作风有时候还是有好处的，这时候陆振华就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下态度，大家就只能乖乖听话了。
当然，面上如此，心里怎么想，就只有各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至少王雪琴和陆尔豪这两个被依萍重点点出来的心里头就慌得很，他们很想要堵住依萍的嘴，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但显然不能！
依萍也根本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些话、这些秘密、这些情绪在她心里积压了许久，终于能够有一天当着父亲、当着王雪琴他们母子几人的面通通宣泄出来了。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但咬字却很准确，务求能够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得明白：“因为可云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或许她的心里还单纯地想着，等到将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就能带着孩子一起来找陆尔豪，然后她跟孩子都会得到承认，他们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终究是自己的女儿，李副官也不忍心，虽然他并不想让可云回头来找尔豪，因为他不想让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在攀附富贵，说他的女儿是个狐狸精，说他李家家风不正——总之，孩子还是生下来了，而且她也确实带着孩子再来找了尔豪。
“因为可云一直请求，她妈心软了，就带着她再次来到福煦路。她们没有进门，就在门口看着、等着。她们等到了尔豪，尔豪也见到了她们。但除了尔豪，还有一个人，是尔豪的新女朋友。他也没有认出可云母女，就带着新的女朋友从她们面前走过，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众人现在想起先前依萍说的话，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样说。
如果这是真的，那尔豪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了。
尤其是对于共情能力比较强的如萍等人来说，想想要是自己遭遇到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难受，更别说实际经历了。
而不知为何，此时尔豪感觉自己脑子里的某些记忆渐渐复苏，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画面浮现起来。
似乎，的确有依萍说的事情发生过。
但他为什么就没有印象了呢？
陆振华虽然已经想到了后续不会是什么好故事，但想到原来自己还藏着一个孙子或者孙女在外面，而且还是自己的儿子和李副官的女儿结合生出来的孩子，他心里不禁有种莫名的触动，问道：“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夭折了，在一岁的时候，他突发高烧，因为家里没钱送医，耽误了救治，就这样没了。在孩子没了以后，可云她……也疯了，然后李副官和李嫂，就一直照顾着她。而且为了照顾她，他们明明已经没钱了，却必须要留下一个人在家里看着，只能让李副官一个人出去起早贪黑地跑黄包车。
“但他年纪越来越大，腿脚不便，抢不过那些年轻小伙子，所以只能勉强赚些钱糊口，没有办法再去帮可云看病了……”
依萍这时候已经能够很平静地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在陆振华、如萍、尔豪他们听来，却是振聋发聩。
如萍甚至掩着嘴，忍不住惊呼一声，想到依萍描绘的情景，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个事情是他们完全想不到的，就连王雪琴，对此也毫不知情，虽然她很难说有什么后悔，甚至想到和自己不对付的李副官，说不得还得在暗中为他、为他一家的悲惨遭遇拍手叫好。
当然，震动更大的还是陆振华。
他想到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好伙计，如今为生活所迫居然成了一个黄包车夫，还不知道平常要受到多少白眼和欺压，只觉得悲从中来。
这时依萍再说道：“李副官一家的悲剧，就是开始于可云被尔豪骗了感情还骗了身子，对他痴心一片，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而从始至终，在李副官他们受难遭罪的时候，尔豪这个始作俑者都没有出面过。他或许没有真正为恶，可他的过错，在我看来也不比雪姨少多少。就是因为他，毁了一个女孩子的大好年华，甚至可能是一辈子！”
尔豪注意到连如萍、梦萍她们看过来的眼光都有些怪异，又气又急，想要堵住依萍的嘴巴，想要去找李副官、找可云对质，想要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可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僵在原地，也做不出什么动作。
因为他心里没有底气，因为他其实很清楚，依萍说的很可能就是事实。
哪怕他对于那段记忆确实有一些模糊了，但他至少很清楚一点，他当初和可云的确在一起过，那么后面发生依萍说的这些事情，也是顺理成章的。
依萍就算再讨厌他、再讨厌他妈，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拿另一个女孩的清白和过去的伤疤来骗他。
反倒是另一个人更有理由骗他——
“妈，她说的，都是真的？”
看到尔豪转头看向自己，王雪琴眼神回避道：“尔豪，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
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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