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馨从洛清身前站直。
身上的病号服瞬间显得宽大，遮掩了这具瘦弱的，被重度抑郁折磨得面目全非的身体。
她不仅是重度抑郁患者，有自杀倾向，她还有先天性哮喘病。
除了洛清，没人敢给她治疗。
她摊摊手，耸肩：“没劲，一个玩笑都开不起。”
洛清站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
“我扶你先回病房。”
她此刻的内心是着急，但医生的职责，让她不能有任何无关的情绪。
尤其，经过掉落地上的玫瑰花和蛋糕的时候。
洛清的心一痛。
她把张馨扶回房间，吩咐助理看好她。
“洛医生，你不在这里陪我吗？你要去哪里？”张馨的眼里都是期盼。
“......”
洛清没有回答她，悄悄关上了病房的门。
她快速地再次出现在楼道口，仰头深呼吸。
她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捡起掉在地上的红玫瑰和已经不成型的蛋糕。
这束花，都不需要数，她知道一定是99朵。
还有她最爱的抹茶味蛋糕。
上次在江城，她跟张青青开玩笑。
“青青，下次，你能不能送我99朵玫瑰花，我好像好多年没收到你送的花了。”
当时张青青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很不屑：“清儿，要不，我送你车子房子，更实用的东西好吗？”
“玫瑰花，放两天就枯萎了，浪费。”
“你个木头，没情趣。”
洛清抱着手里的花，拿着蛋糕下楼。
就是这样没情趣的人，还是偷偷给她买了玫瑰花。
她的眼里已经泛着泪光。
她坐在医院的凉亭里。
这里是她们那晚重逢待的地方。
她拆开蛋糕的盒子，指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
好吃，果然是她最爱的味道。
吃着吃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掉到了蛋糕上。
洛清把眼泪和蛋糕狼吞虎咽全部吃进肚里。
这是她的青青给她买的，不能浪费。
洛清拿出手机，给张青青打电话。
电话被拒接。
她干脆点开威信发消息。
“你在哪？”
张青青开着车四处乱转，到了一处风景好，视野开阔的江边。
她开车找地方停车，坐在石凳上看着江面发呆。
手机进来洛清的电话。
她第一时间选择挂断。
她现在不想听见洛清的声音。
然后威信来了消息。
“你买的蛋糕我全部吃了，很好吃。”
“你在哪？我去找你。”
张青青突然咧嘴笑了。
洛清还是舍不得她难过的。
她想了一会，发过去一条定位的消息。
洛清看着地点离医院不远，她回复：“等我。”
她现在不想管这么多了，抱着玫瑰花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车子刚启动，她手机再次响了。
洛清一脚刹车停下，接听电话。
“洛医生，张馨哮喘又犯了，她不肯吸药，大喊大叫着要找你。”
“让她先吸药，我马上来。”
刚刚开出去的车子，又原路退回了原来的车位。
洛清关上车门的时候，眼睛特意瞥了一眼后座的玫瑰花。
内心叹息。
青青等我，等我处理完病人的事情。
洛清冷着脸，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走进病房。
“张馨，哮喘犯了，为什么不配合医生吸药？”
张馨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
她能说，她的哮喘犯了是装的嘛。
她透过窗户其实看见了洛医生的身影，看着洛医生捧着玫瑰花去了停车场。
她只是不想洛医生去赴那个人的约。
“你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洛清很无奈。
经过睡眠治疗，张馨的抑郁症已经控制住了，却发生了一件让洛清很头疼的事情。
患者移情了，把对母亲的依恋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患者却误以为这是爱情。
也怪她，下药太猛，又没把握好跟患者时刻保持安全的情感距离。
张馨抬起头来，眼里蓄满泪水。
“洛医生，我看到你朝停车场走了，我只是不想你去找她。”
洛清转身，背对张馨站在窗口。
哎。
果然是这样。
“你睡吧，我不走。”
“以后不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重度抑郁的患者本来就比常人敏感多疑，心理又脆弱。
张馨从小缺爱。
父母给了她丰厚的物质生活，却忽视了她的内心和心理的需求。
她的任何需求被父母用物质和钱打发了。
久而久之就郁结于心，抑郁了。
张馨乖乖躺下了，空调被盖在身上，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
“真的不走，我睡着也不走吗？”
洛清点头：“嗯，不走。”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之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她人没出现，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都是借口罢了。
张青青坐在江边，一直等。
从天亮等到天黑。
从肚子饱的，等到饿得胃痛。
从上午11点等到晚上10点钟。
张青青摁亮手机，没有任何的消息，一条短信都不曾进来。
她以为是自己手机出了问题，还特意开机重启。
然而，一切都是好的。
安澜给她发的信息，她都收到了。
她知道洛清不会来了。
张青青最后回头再看一眼黑沉沉的江面。
关掉手机，开车走了。
她不知道要去哪。
但内心强烈的念头告诉她。
回家吧。
回江城自己的窝。
洛清累了一天，终于下班了。
前面张馨是假装的哮喘，后面真的犯病了。
这次尤其严重。
她想到她刚刚碰过玫瑰花，可能真的是她间接导致的。
经过抢救，张馨病情稳定下来。
已经晚上十点半，她急忙开车前往江边。
然而，偌大的江边，哪里还有张青青的身影。
洛清拨打张青青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拨打一次，也是一样冰冷的机械声。
洛清坐上自己的车，假装镇定拨出了另一通电话。
楚安澜正跟颜书玉在卿卿我我，手机铃声把两人吓一跳。
“哟，洛大医生的来电。”
颜书玉捏楚安澜鼻尖：“接吧你。”
楚安澜摁了免提：“喂，大医生，你不跟青姐干柴烈火，给我打电话干嘛？”
“青青，她的手机关机了。”洛清的声音不像平常那么淡定，透着一丝着急和慌张。
“唔，我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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