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青梅
和路星远见面的这天，阳城下起了雨。程如安头戴鸭舌帽，下半张脸上戴着口罩，挽着白夏夏的胳膊一起走进了他们三人组以前常去的那家茶餐厅。老板娘看着他们长大，笑着带着她们去了订好的包间。
白夏夏坐在程如安身旁，她紧紧地抿着嘴唇，显得很紧张。那双向来平静的杏眼下，蒙着一层淡淡的黑色，一看就知道昨晚熬夜了。
程如安的心情也并不平稳，她和白夏夏轻轻得肩碰着肩靠在一起，双手交握着，等待着路星远的到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行人们的身影在雨幕下很快就变得模糊，直到玻璃窗上的雨珠串成一道一道的水帘时，路星远才终于推门而入。他穿着朴素，身材高大，在前台问了一下服务员，便径直朝着她们二人所在的位置走来。
他们初中常聚的小包换上了墨绿色的丝绒窗帘，木质卡座也换新了一批，但依旧是半圆包裹型的座位布置，程如安和白夏夏就坐在她们以前最爱坐的位置，定定地看着他。
见到路星远的一瞬间，白夏夏的眼眶就红了。几年不见，路星远的皮肤粗糙了很多，虽然五官依然俊帅，但周身再也不是那个调皮的小少爷的气场，而是多了些沉稳和内敛。
路星远正想着怎么跟她俩打招呼，就看到两个女孩子都两眼泪汪汪的样子，顿时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们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看你这黑的样子，好到哪里去了。”白夏夏说话嗡嗡的，伸手拍了一下他。
“新西兰的紫外线还是比咱们阳城强太多了。”路星远伸出自己晒成小麦色的手臂，卫衣袖口下隐约露出攀岩留下的伤疤。
程如安见他笑得开心，把加了青梅的冻柠茶推给他。这是他们初中时最爱的隐藏菜单，老板娘每次都会多给他们加几颗腌渍的青梅，里面放上清透的冰块，喝完以后能清爽一整天。
聊了一会儿，路星远看着她们关切的眼神，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别急，我一点点地给你们讲。”
他从洗得褪色的帆布包里掏出袋鼠形状的曲奇，包装袋上还沾着奥克兰机场的托运标签，递给她们：“我爸借了他老朋友一笔钱，现在承包了惠灵顿的两家中餐馆，我妈除了帮忙，偶尔还在教洋学生包汤圆。”
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中餐馆生意不错，我爸说收益还是很可观，就是现在还得还钱，钱不能到自己手里，不过好歹有盼头。我妈以前是大小姐，一开始也累，悄悄哭，现在也好多了。”
程如安还记得路父路母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一酸。路星远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其实我们现在也够吃够穿，过普通人生活也不错，而且我爸妈干劲还挺足，每天使不完的牛劲。”
说到自己的赌徒叔叔时，路星远也不像以前那般咬牙切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沿：“他被关进去了，判了十几年，我爸也放弃他了，不给他填窟窿了，只是偶尔去探个监。”
老板娘端来新烤的菠萝包，酥皮簌簌落下，散发出浓厚的香气。白夏夏刚要抬手，程如安突然凑近道：“我来吧，谢谢阿姨。”
路星远望着她，心绪不定。程如安今天穿着浅蓝格纹连衣裙，发间别着阿玛尼送的蜂鸟发夹，整个人像是从时尚杂志剪下来的插画。他其实在新西兰也时常关注着程如安的动态，他看过很多程如安的照片，他最喜欢的就是那次程如安去巴黎拍摄时，去埃菲尔铁塔下的照片，笑容大方恣意，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璀璨星河。
“给你们看看我家餐厅的餐品？”路星远突然打开手机相册。白夏夏立刻挤到他身边，发丝扫过他手臂：“哇！这冰淇淋看起来好好吃啊！”程如安也跟着探身去看时，蜂鸟发夹的碎钻晃过路星远眼睛。他呼吸一滞，慌忙划过下一张照片：“这是我家餐馆后厨，我爸非要把灶王爷画像贴在抽油烟机上……”
话题被他巧妙地带向笑料，程如安的目光跟着他的指尖华东，却突然注意到，有一张照片的角落里有张模糊的合影，看校服像是初中的毕业典礼。她愣了愣，随后装作没看见，反倒是路星远却像被烫到似的锁了屏，匆忙道：“该续杯了，我去找老板娘要蜂蜜！”
白夏夏望着他仓皇的背影眯起眼：“如安，你觉得路星远是不是有点奇怪？”
“奇怪吗，还好吧。”程如安不愿多想。
“好吧，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她掰开袋鼠曲奇的尾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你别说，这个曲奇真的挺好吃的。”
暮色染红云层时，三人离开了茶餐厅，转战滨河广场。白夏夏去小摊面前买考场，路星远和程如安并肩站着，看着天际的晚霞。
“其实我攒了很多话……”路星远突然开口，他把手伸进包里，指尖捏着一个铁皮盒的边缘，里面是他装了许多年的秘密。
程如安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路星远对她似乎有好感，但她以为这几年过去，路星远已经不再有当年的心思，没想到，他看起来还是这么认真。
程如安抿着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时，广场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原来是前面的巨大摩天轮启动了。白夏夏正好买完烤肠，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根，笑着道：“路星远，你好久没回来了，你看这个摩天轮，壮不壮观？”
路星远哽了一下：“挺、挺壮观的。”
“那咱们来合个影吧，我们都几年没有一张合照了。”白夏夏拿出手机，三人站在一起，路星远的手虚虚环在程如安的肩后，直到咔嚓声响起，白夏夏检查拍的照片怎么样时，也没有真正地把手搭上去。
他苦笑着看着凑在一起的两个女孩，最终还是把铁皮盒放回了包里，发出了一声寂寞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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