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坤，少些水，用大锅烧”雪芹喊着。
“雪芹姐姐，烧多少啊，要做什么用处啊”我谄媚的问。水烧过好多次了，大锅烧水洗澡呗。清代有澡堂，也就是现代东北洗浴的雏形，也是屋里搭建一个半米多深的池子，不断的往出排水往里面加热水，新鲜玩意，富足百姓可以去体验体验，京城这样的一线城市才有，真正的达官贵人家里都有澡堂，也不能算澡堂，就是安置一个单独的房间，屋子里做了保暖的处理，有一个大大大木桶，木桶一侧还有凳子，下人烧水丫鬟搓背，古代的达官贵人在府里就能解决个人卫生问题。老爷太太们共用一个浴室，像我们下人只能在屋子里用小盆子擦身体。
“夫人要沐浴，快烧些来”雪芹知道我在明知故问也不恼怒。我叫雪芹姐其实是玩笑，雪芹也就二十左右，丫鬟在府里服侍久了，被主人家看上的可以填房，在府里有自己的丫鬟，有自己的两间房子，每月也有几两银子，从此就不必在苦熬了，若生了儿子，也能有些指望，官宦人家子嗣大多有出息，也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儿子在有出息就能母凭子贵家族也跟着荣耀，可入不得府的丫鬟，一般到了二十四五岁就不在府里了，一般会被主子嫁给勤劳朴实的人，也能安生一点。古时候的潘金莲就是得罪了主家，被主家报复嫁给了全城最丑最没出息的武大郎，花容月貌的潘金莲没能实现阶级跨越，后来她的故事全世界都知道了。小丫鬟的命运个时期都不太一样，但是大致都相同，在中国古代很多丫鬟都想要嫁给府里的少爷，一般府里的少爷十三四岁时，就会安排丫鬟通房，也是古代性教育的一种，一是让不懂人事的少爷与丫鬟学习人事，二是让少爷的荷尔蒙释放专心读书。这类事都是在达官贵人家少爷才有的，普通百姓家就别想了，也不是所有都如此，就是普遍现象，运气好的直接有了少爷的骨头，能被少爷拿去当通房丫头，就是平时还是丫鬟，晚上能和主子睡觉，孩子身份不高，毕竟权贵子嗣娶亲需要门当户对，还要明媒正娶，这类有孩子的通房丫鬟，生儿子的后期混的好会提升为妾身，孩子跟着有名份，混的不好一辈子都是通房大丫头，孩子也没有地位，受人诟病。三国袁绍就是通房丫头所生，他弟弟袁术就一直瞧不起扶正的丫鬟生出来的袁绍。
一大锅水陆陆续续的烧啊，烧得了水一桶一桶往浴室的木桶里装，我仔细看过洗澡的物品，一般就是个猪毛的软刷子，类似现代香皂的猪油皂，剩下就是洗头皂角了。类似的浴巾都是吸水的大棉布，拖鞋像木屐，我们府里的浴室没有屏风，没有装潢，就是一间墙厚的房子，可不像影视剧里沐浴场所的豪华，一般丫鬟就在门口等着，看来搓背的活剧本都自己弄，古代还是挺封建的。府里房间多，还有专门的佛堂，佛堂和祖先牌位在一个屋子里分左右供奉，中间墙隔着，大小少爷犯错都会被罚去佛堂给祖先下跪思过。佛堂二太太经常去，看得出来，二太太没有子嗣，一心吃斋念佛，平时对大小少爷也是爱护有加，衣服鞋子大多出自二太太的手，大太太在生二少爷时候难产，以至于大小少爷从小没有母爱，二太太也疼的多一些，府里的其他事二太太从不过问，平时除了佛堂和跟老爷用餐以外很少见到。屋子多堆放各种物资的房间也就多，堆柴火的，堆放蔬菜的，堆放米面粮油的，朝廷发放俸银和俸粮，偶尔还发特产，都算老爷的俸禄，正经俸禄就是俸银和俸米，每年领取，老爷每年领取的俸米有很多，大概几千斤，除去送往乡里宗族供奉老人的，基本留下的就是府里上下的口粮，按理说府里上下都够吃的，三太太就不给我们吃，如需要其他谷物，府里会用俸米兑换其他谷物，会有专门的生意人上门兑换，各种加工好的谷物都有，各种谷物磨成的粉，能让府里吃的种类丰富起来。我仔细观察过府里，府里厨房烧煤、碳，我和喜老头需要用火就烧柴，府里的柴火、煤、碳专门有人送来，上厕所的马桶每天都有人倒，全年无休。主子要是吃腻了府里的饭菜也可以叫我去酒楼点菜，做好后我带回府里。在古代有钱有势官宦人家都能享受便捷的服务。
我仔细观察过，老爷身居高位也有顺手给小费的习惯，老爷吩咐过，给府里提供服务的除货品本身价格以外还要额外给些，一般都是三十到五十个铜钱，让跑腿的传话的走街串巷的货郎都有多余进账，貌似是一种风气，我去其他府衙传话也会收到，大概也差不多是二十左右个大籽儿，这钱干不了太多事，但是走累了雇头驴充当脚力绝对够了，要不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呢，一个传话的很多人都得罪不起，心眼坏的跑腿的在关键回话时就能添油加醋，甚至颠倒黑白的，往往都是阎王爷好过，这些小鬼难缠。各行各业都有翘楚，如我一般的包衣也有能力出众的。
我的小菜园长势喜人，逐个菜种发育都良好，唯独就是本是绿色的蔬菜光合作用不够都发黄。口感上应该不影响，为了御寒房顶的瓦片经常被我堵上，阳光照射不够，我听喜老头说有一种透光的瓦片，是戏台戏楼顶上用于采光的，古时候戏台戏楼都在室内，屋子里一旦人多起来堵的水泄不通，遮住了自然光，古代照明很难，光源不集中亮度不够，一般在戏台四周点燃粗蜡烛，利用镜子反光照亮戏台，剩下的采光需求都是屋顶的特制瓦片了，能工巧匠用大贝壳精心打磨，把贝壳打磨到极致的薄，能透过阳光照亮整个屋顶，让戏台子上阳光充足，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科技能带动一切实实在在的朴素需求。
府里最近看着祥和，可是老爷最近总是能收到书信。老爷的兄弟们也时常上门和老爷谈话，府里还是我陪着两位少爷，老爷最近老是闷闷不乐，府内府外也经常开始出入一些陌生的人，老爷也请了几次郎中，我日常工作里多了项熬药。
这日黄昏，老爷吩咐喜老头准备官服朝珠，老爷要去上朝，老爷很久没上朝了，四个轿夫开始收拾轿子，在库房找出了新轿衣，从新绑扎了轿子上的绳子，轿子旁边的灯笼也换了新蜡烛，厨房烙了大饼，轿夫这个职业很奇怪，白天看不见人，整天在屋子里睡觉，晚上开始精神收拾轿子，老爷在京需要上朝厨房就会提前烙好大饼，饼还挺有特点，无油，面和水也有讲究，放置一夜饼不硬依然保持柔软，轿夫们怀里揣着大饼，三更天时吃上一次，抬着老爷进入紫禁城上朝，天明时分在吃上一次，台老爷下朝，到府内放好轿子洗完尘土再去厨房喝粥吃饭，吃饱了又去睡觉。府里头每一个职位貌似都有门道，我这人好琢磨，观察观察就能观察出点乐子。
“老爷许久没上朝了，应该是有事关乎到老爷了，才带着病去上朝”喜老头喃喃细语的说着。
“能有啥事啊。朝廷要打仗了？”我接过喜老头的话。
“府里最近上门了好些人你没看见，先是老爷的兄弟们，再有就是老爷的旧部下，然后才是一些不相干的官陆陆续续的来，一波一波的走”喜老头说着。
“啥意思？我咋没看懂，你这老头说话怎么不清不楚的”我回道。
“估计是什么事牵扯到老爷了，老爷的兄弟们听到风声第一时间来告诉老爷，老爷的旧部下来找老爷商量对策，至于其他的官，有的是来打探虚实，有的是来旁敲侧击，有的是来暗中监视的，老爷下午收到了朝廷的折子，要老爷上朝，看来今天过后就要知道了”喜老头摇摇头回屋了。
人老精，鬼老灵，喜老头就是个老人精，几个细节完全拿捏，听他说完我才后知后觉好像是那么回事，让喜老头这么一分析八成不是什么好事。都说利益集团利益集团，朝廷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利益捆绑在一起了，古代还有诛连制度啊，相关人等统统拿下，一个跑不了，犯了大罪的，满门抄斩。我包衣奴才就属于满门里的一员，更有诛九族的，老爷啊老爷，这么一想我都开始担心了，我在府上是个奴才没啥好处，你别干啥坏事啊，我可算你家庭一份子啊，虽然你不拿我当儿子，但是你惹祸上身可是要顺带着把我也处置了，你轻点淘啊你，别有事没事瞎作妖啊。古代诛九族听着就可怕，听说朱棣还使用过诛十族，把方孝孺的门生都灭了，他方孝孺就是个犟种啊，老爷你可别学他啊你。我说亲爹啊老爷啊，我刚背熟台词旅顺了剧本，你轻点得瑟啊。
诛九族常听说，就是亲戚朋友一个不放过，具体点说就是：父四族包括自己一族、出嫁的姑母一族、出嫁的姐妹一族、出嫁的女儿一族。母三族包括外祖母一族、外祖父一族、姨妈一族。妻二族包括岳父一族、岳母一簇。方孝孺最惨十族，门生一族。听听这么残酷的刑罚到底是谁发明的，姑妈姨妈大姨妈你们都不放过，惨绝人寰啊，被诛九族的就等于跟你有关系的人，都需要清空户口本在册人员档案啊。我还听说，诛九族的都需要抄家，惨绝人寰的手段更是让人听了汗毛直立的蛋疼啊。凡是诛九族的人咱就甭提了，全部不人道主义销户口，家中牲畜全部放血，猪、鸭、鹅、狗、鸡、牛、马，全部屠戮送进厨房，鸭蛋鸡蛋全都摇晃散黄，院子里的燕子窝全部捅掉，蟑螂窝里全都撒上明矾，花草树木镢土埋盐，就连门口的蚂蚁窝都得烧壶开水浇上，啧啧啧，你听听，你听听，苍蝇蚊子老虎大象凡事跟这家沾边有生气的东西全都得弄没咯，斩草不要紧关键还他妈的除根啊，一个活口喘气的有生机的附带着希望的都灭喽，最后出院子前还得把这家祖先的牌位请下来烧咯，想想也对，这一户都销户了，还留着祖先牌位干什么，这就是古代封建王朝的制度，诛九族，听着让人不寒而栗，当然了，诛九族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诛九族涉及到的人，不能跑吗？答案是肯定的，你跑得了吗？诛九族前早都把你全家老小看好了，侥幸逃脱的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古代户籍制度远比现代严苛的多，普通人一生都不会离开居住地五十里内，被抓到一样是个死，被举报也是一样的，举报者一步就能登天，诛九族逃跑者举报赏百金地五十亩，你跑的了吗？普通老百姓一辈子见过十两金子吗？你跑得过人性吗？
我是不是有点想多了，我一边瞎心思一边问自己，老爷蔫了吧唧的能惹多大祸，还能是个蔫淘的主？别瞎想了，反正府里这几天看似平静，暗潮汹涌，这一波一波人让人不踏实就对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三更天府门打开老爷上朝去后我才缓缓的睡去。天明时分府门被喜老头打开了，喜老头一夜未合眼，他在为老爷担心，一辈子在府上的喜老头早拿这里当成自己家了，老爷是他一手带大的，早都是他的骨肉至亲了，老爷有事他能睡得着吗。早早的把府门打开，在门口盼着老爷平安回家，这老头心思细腻的很，感情也朴实无华的很，与这座府早都荣辱与共了。我睡不着觉，拿起了扫把，扫起了院子，我仿佛也在等一个结果似的，让喜老头给我吓的，喜老头说，早些年间这个胡同里的礼部侍郎早上被抬走，就再也没回来，府上闹腾了三天三夜，府门至今也在没开过，一晃都二十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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