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天航成的时候，二师兄终于没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找上门来。
对于那个地方，联邦惯来持否定态度，不管他们做的那些事，对或不对，有理或无理，报道出来的都是负面的。
一来二去，在民众心中那个地方等同于魔窟。
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黑暗，所谓黑暗，不过是一个统治者拒绝另一种统治的侵入。
半点不接触时，上面怎么说，自然就什么样，反正和自己无关。
听过就听过了，没什么重要的。
可当你要接触那个地方，就不一样了。
什么都不了解，会出问题的。
“你确定，想知道？”应阅挑眉。
“嗯。”二师兄重重的点了下头。
“哪怕那个地方污浊到墨水里，你也想知道？”
“应阅！”二师兄很少叫她的名字，一旦叫就代表他紧张了，生气了。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啦。不过有件事儿我再说我得说在前头，那个地方吧，对于你们来说挺幻灭的，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太激动，好吗？”
应阅说这话还好说了，他更紧张，心里那小鼓点敲得越发急了。
突然有些不确定，是该听还是不该听。
可就快到地方啦，这时候不听，以后就没机会啦。
咬咬牙，心一横。
“听。”
应阅轻笑，瞬间进入回忆里。
那个地方啊，其实还挺好。
或者，应该说，在非战时比联邦还要美好，美好到，不像这个世界应该出现的画面。
刚开始到那时，她年纪还挺小的，对周围的一切，都不设防，哪怕脑子里三令五申告诉她，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
可那时候年纪小吗，有些东西不是多次我暗示几次，就能管用的。
经常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半年不考虑后果。
为了这个臭毛病，当年没少吃苦，要不是后来。遇上了那群人。
她或许真的就低到尘埃里，变成人们脚下的污泥，爬不起来，也没资格爬起来。
在应阅的叙述中，那个地方逐渐变得鲜活，有血有肉，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称呼。
可越听，二师兄越觉着不对劲。
这和他们印象中的那个地方完全不一样。
二师兄是个很能藏得住话的人，可今天他不敢藏，想到什么就问了，生怕以后没了机会。
听到他的问题，应阅有些苦笑不得。
“师兄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没营养的问题，不管什么地方都有两面啊。
就像联邦，再美好的地方，也会有霸凌啊。
你只要反过来想，就能理解了，没有什么东西是从头到脚黑完的，总会有那么一些地方属于光明，拥有阳光。
只是能拥有的人，比较少。”
“少到一个怎样的程度？和贫富差距一样吗？”二师兄问。
应阅想了想，“该怎么说呢，其实差不多吧。嗯……阿……想到了。”
“你还记得六年前，那场轰动整个星球的密间事件吗？”
二师兄点头。
“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呀，其实当时被抓的那个人挺无辜的。
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反正我是知道的。那个人啊，是那个地方，一个大家族的大小姐。
她去联邦，纯粹是好玩儿，身上没有任何任务，也不可能有任务，那就是个傻大姐。
整天乐呵呵的，没什么秘密，你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了。
她会被发现，我其实挺诧异的，因为她和你们印象中那个地方的人，是格格不入的。”
听到这里，二师兄沉默了。
应阅说的要是别的事情，他或许不知道，可那一次他知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那一次事件的幸存者，要不是那个人一心护着他，他或许……
眼睛有些酸涩，有些话绕在心里很久了，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倾述，生怕她当年的付出，变成泡影。
可现在有了，他却……说不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有时效性的。过了那个节点，就再也开不了口。
只能深深埋藏在心里，任它发霉腐败。
“二师兄？二师兄？”
见他久久没有动静，应阅喊了他好几声。
二师兄这才回神。
“我……我……”他我了半天，都没我出个所以然。
“呵。”
应阅噗嗤一笑。
“我就说了会重塑三观的你不信，这下被吓到了吧？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除了当事人和他们至亲的人外，其他人应该记不得了。”
“为什么？”二师兄问。
“因为那个地方，很凉薄。那是个人一走，茶立马就凉的地方。
明媚开朗的人，在那个地方是留不下太多印记的。
没了印记，没了至亲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人知道她来过。”
“那现在是不是……”二师兄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甚至忘记到这里来的初心。
心里边像是装了好几只猫一样，不停的在挠他，在挠他，在挠他！
弄得他心烦意乱。
明明很清楚，不该问的，但此时，他控制不住，就是想知道，发了疯一般的，想知道。
应阅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三两语就把话题绕了回去。
“安啦，安啦，不要想那么多，只要你不触犯底线，那个地方还是很友好的。除了每年一度的比斗大会。”
“那个地方，绞肉场。两方对战必有一方会那什么，说起来挺残忍的。
如非必要，我是不愿去那个地方的，可外来人，每年都得去那里攒积分。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怎么把最要紧的事情给忘了积分啊，就是……”
应阅还在巴拉巴拉说过没完，二师兄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俏人儿，那个和他，有过数面之缘的可爱。
当初要不是他，那个活泼开朗的人，或许不会，走上那条路。
不走，就不会……
心一阵一阵的疼，一种名为后悔的情愫，迅速蔓延至全身。
占据每一个感官每一条神经。
在这强有力的压迫下，当年种种，被拉出来，割裂成静画，一遍又一遍抽打他的心扉。